父子对视,没有言语。片刻之后,梁祯缓缓地解下了挂在自己腰间的那把,多年前刘玄德赠予他的,剑柄上有一个鎏金的“汉”字的宝剑,而后通过剑璏,亲手将宝剑挂在梁茂的衣带上。
众人看到这,方才恍然大悟,魏公是要像此前的几次一样,提前给自己的幼子加冠,而后让他踏着兄长们的足迹,奔赴远方的战场!
“梁家的男儿,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当将绛红色的屋山帻戴在梁茂头顶时,梁祯一字一顿道,“如此,方无愧天子之恩,圣人之教,士民之望!更无愧于,自己之心。”
“孩儿谨记!”梁茂或许还不能理解梁祯这番话的含义,但也能够从大人严肃的表情之中,领悟到自己该如何说,如何做。
梁祯轻轻地拍了拍梁茂的肩膀,而后道:“到了关中之后,尔一定要勿忘在莒,继承父兄之志,讨平叛逆,还西州万民,一个太平之世。”
魏公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关中的战事,但言语之中,却处处充满了老骥伏枥的悲壮与倔强,是啊,正如他自己所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而今天,他更是通过在儿子的棺椁前,送幼子上战场的方式,来向天下宣示,自己横扫四海,一统山河的决心,以及自己对汉室的“忠诚”,对生民能够安居乐业的期望。
毕竟,纵观这炎炎天汉四百年,真的将自己的儿子送去戍边的公卿,也只有司隶校尉宽饶一人,而他也正因此举,而备受赞誉。但现在,魏公可不仅是将自己的儿子送去戍边了,而是将自己的儿子送去最险恶的前线,而且一送,就是所有的儿子!如此举动,别说天汉四百年了,就算是遍览史记,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而能够做到的人,历史给他们的荣誉是“满门忠烈”。梁祯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我梁祯,一心为国,绝不存私。如此,要是谁还敢在明面上反对他,那这个人,就一定会被舆论给定性为乱臣贼子。
最后,四具棺椁在梁祯的注目下,被将作大匠下令送入邺城东南,修筑在漳水之畔的墓园里。这墓园是梁祯在建安十年下令修建的,名为“浩气园”。不过却不是为了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为了一整个群体。根据魏公的手令,凡是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之中,贡献巨大的人,均有此资格,入葬此园,受后世敬仰。
这在时人眼里,可是跟陪葬帝陵一样的殊荣。当然,在初建之时,也没少遭到士人的反对。
建安二十一年春,梁茂被授予别部司马之职,在五十武 卫营劲卒的保护下,前往长安,入职黑齿影寒的幕府。
同年四月,汉帝因感念梁祯之功绩忠义,册封梁祯为魏王,邑三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得称警跸,宗庙、祖、腊皆如汉制,国都邺城。王子皆为列侯。
梁祯三辞三让之后,方才从使者手中,接过魏王的冠冕与印符,但他还是推掉了三万户的封邑,并上书汉帝,表示自中平初年以来,恶疾肆虐,战火四起,民生凋敝,故而恳请汉帝下诏,免除这三万户人家三年的赋税,以改善他们的生活水平。
五日之后,汉帝下诏对梁祯心系万民的作风,大加称赞,同意梁祯的上奏之余,还另外赐给梁祯布五百匹。这次,梁祯没有再推辞这五百匹布,因为他也需要一些来自汉帝的赏赐,来分给前年战死在汉中的数万梁军的遗属,以安抚军心了。
建安二十一年夏,梁祯以杨修为使者,带着节钺到关中,宣读魏王令,拜黑齿影寒为征西将军,假节钺,都督雍凉军政事。同时拜张既为平南将军,兼领雍州刺史。
钟繇则依然为司隶校尉,但增邑三百户。其他的文武官员,也各有封赏,当然这封赏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交出汉庭所授的印信,转领魏国的印信,也就是从汉臣变成魏臣。
当然这变更官印之事,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毕竟炎炎天汉四百年的威严,又岂是这短短的二三十年就能彻底动摇的?因此,梁祯在称王之前,便已发动士林中许多渴望功名的士子,以及一些想成为博士而不得的儒生,给天下人“破解”当年武帝那句“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至于结果吗,当然是这“当涂高”跟梁祯的籍贯安定乌氏有关联了。
同年四月,刘备位进汉中王,并遣义子刘封、将军孟达攻取上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