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很快就办妥了,接下来就是最难的第三件事“说服梁婉”了。作为老父亲,梁祯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一个才若荀君,武类张合的士子,但怎惜,这世间之事,有时候,就永远是那么地不能顺人心意。
梁婉很依恋她的母亲,即使董白被梁祯“打进”夏府,她也哭闹着要跟着一并搬进去,梁祯拗不过,只好顺了她的意。如此一来,梁祯想要说服梁婉,就必须先过董白这一关了。
董白虽说被梁祯“关”进了夏府,但到底影响犹在,而且梁祯也做不到像汉武帝那般,杀妻妾如捏蚁,于是便只能硬着头皮,来对抗董白那阴冷如盈儿的目光。只是,盈儿的阴冷,是她本性如此,但董白的阴冷,明显就是她对梁祯的敌意的流露。
梁祯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每一个对他用了心的女孩。韩霜灵毅然选择了他,但最后,却不仅要独自承担妊娠的剧痛,并在这剧痛之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董白选择了他,结果却因梁祯的毅然决定,而不得不承受丧子之痛,不仅如此,丧子之后不久,梁祯便以维系稳定为由,将董白打入了冷宫,以抚慰军勋—颍川集团浮躁的心。
即使是目前看来是赢了的黑齿影寒,也是亏了的,而且,是被梁祯亏欠最多的。因为,在梁祯还是一落魄武夫之时,一次次替他身入险境,一次次帮他化险为夷,一次次助他发展壮大的人,可都是她黑齿影寒啊!
但结果呢,要不是梁琼战死于汉中,这魏后之玺,真的会落到她黑齿影寒手中吗?更别说,这印玺的代价,是让她遗忘,她跟董白之间,这长达一生的恩怨纠缠,血泪仇恨啊!
梁祯见到董白的时候,董白正坐在腰机前织布,这是当年,梁祯提倡节俭耕织的时候,她跟府中的女仆学的,为的,正是向天下人展示,太师的家眷,也在以身作则地履行着,太师的倡议。不曾想,当年的作秀之举,如今竟成了消磨时光的唯一之法。
“你认可祯吗?”梁祯遥遥地站在门边,问道。
他要将梁婉外嫁的消息,董白必定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董白一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董白没有回话,而是自顾自地,编织着布帛。梁祯无奈,只好走到屋内,穿过厅堂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左眼一亮,急忙别过脸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左边墙上,挂着一副画作。
画卷上所绘的,不是别个,正是梁祯跟董白的儿子梁昭!画上的梁昭,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身披酱红色的战袍,手持长戟,端的是威风凌凌,器宇不凡。不得不说,这画画得,端的是栩栩如生,只惜再怎么如生,梁昭也是不可能再从画中走出来,朝董白喊“妈妈”了。
“祯是真的错了,只是这也是不得已之举。”梁祯没敢跟画中的梁昭长时间地对视,因此只好快步走到董白身边,轻声道。
“那你还来找我作甚?”董白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头一拧,却不是看向梁祯,而是看向与梁祯所在的方向相反之处。
梁祯见状,只好长叹道:“祯这么做,亦是为了你啊!”
其实不用梁祯说,董白也知道,将梁婉嫁给并不成器的张雄,得益最大的,恰恰是董白,因为如今的董白,已是孤家寡人——梁琼、梁昭死后,西州集团的成员,亦是纷纷改换门庭,最明显的,如贾诩,已经凭借自己这三十年所积赚的资源,施恩于梁茂,摇身一变,成了梁茂的座上之宾。
在此情况下,要是没有张合的关系来作为保障,只怕待到梁祯一死,梁茂继位,董白是生是死,就全看黑齿影寒意下如何了吧?
但就算董白明白这些,她心中,亦是不可能对梁祯心生感激的。因为,梁祯在不久前,才刚刚“夺”走了她的儿子,现在又来“抢”她的女儿,如此一来,你叫她,是如何能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