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之战后,梁军声威大震,黑齿影寒的威名,更是远播凉州。那一两年,也是凉州的强宗豪右在最近的三十年之中,对汉庭的态度最为恭敬的时候。他们不仅纷纷上书汉庭,恳求重新依附于汉庭的羽翼之下。更一并推举了素来亲近汉庭的韦康,接任其右迁太仆的父亲为凉州刺史。
只是,这收复凉州的大好时机,却因梁祯的判断失误以及用人不当,而被白白错过了。韦康接任凉州刺史的第二年,梁琼开始对汉中用兵,而梁祯自己,也被孙权纠缠在徐州,因此一时之间,梁军根本无力西进凉州,以巩固并扩大对马超等叛军的胜利。
梁祯对凉州的忽视,无疑给了韩遂、马超等人喘息的时机。马超利用自己在氐羌之中的声望,重新聚拢起部曲,并在短短一年之中,恢复了元气。而后在次年春天,率众数万,与汉中张鲁派来的援军汇合,从上邽出发,一路攻城略地。到了夏天的时候,整个凉州,除了州治汉阳郡冀城县外,就再没有第二个地方,是挂着梁祯的旗帜了。
冀城是一座充满悲壮色彩的城池,中平四年,前汉阳太守傅燮,就在此死战殉国,他的悲壮之举,不仅得到了当时的叛军的敬佩,更震惊了远在万里之外的汉帝以及朝中公卿。而傅燮也因此,被追谥为“壮节侯”。
而今日,虽然傅公已经不再,但围攻冀城的马超,却依旧碰到了硬骨头——一心欲效傅燮故事的凉州别驾杨阜。
杨阜跟边章、韩遂等人一样,也是少有才名。不过他比边、韩二人要幸运,那就是他的成长之路,并不坎坷,也不需要像后者一样,在从贼与身死之间,做选择。而且,深谋远虑的他,在得知马超率军逼近汉阳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场仗,哪怕马超暂时胜了,日后也是必然失败的。
因此,杨阜在韦康尚未做出是战是降的决定之前,便抢先一步,召集了凉州士人、宗族子弟千人,登上冀城,准备据城死守。至于他自己,更是身先士卒,全无惧意。
这一守,就是八个月。期间韦康曾数次派人向梁祯求援,只是每一次,都如同泥牛入海一样,音讯全无。不得已,韦康只好派德高望重的别驾阎温吗,趁夜出城,试图前往长安,向留镇三辅的雍州刺史张既求援。
但年迈的阎温不幸被马超士兵所获,马超试图对这位受尊敬的长者加以利用,逼他去城池前线告诉守军长安相救无望。但这个固执的老人却大喊:“东面大军就要来了,在他们到来前挺住!”
马超因而问阎温是否惜命,阎温不答。因马超长期不能打破城墙,想诱使有影响的阎温倒戈,又给了他一次机会,问他是否在城内有故人准备欢迎马超,但这个老人仍不回答。马超怒,深切斥责阎温。阎温起立说:“侍奉主君者只能为之死,而不能背叛之,你却希望令一个长者说不义的话!我难道是一个苟且偷生的人吗?”马超无言以对,愤而杀之。
阎温是在整个凉州都素有声望的年长之人,但马超却将他在阵前杀了,这无疑极大地震撼了凉州刺史韦康。因为在此之前,凉州的刺史、太守虽然如走马灯花地轮换着,但每一任的刺史、太守,只要不是罪恶深厚,惹了强宗豪右众怒,都是能够暗度晚年的。
因此马超这一刀,是坏了规矩的。当然,这一刀是有利也有弊的,益处就是,冀城之中的官员,大都被吓得胆战心惊,因为他们知道,若是自己再不投降,城破之后,是必然要身死的。而坏处便是,坏了规矩的马超,日后是一定会为凉州的强宗豪后所共同抵制的。
当然,在此时的情况来看,好处所带来的收益,要比坏处所带来的损坏,来得要早不少。
当年九月,韦康不顾从事杨阜的劝阻,率领部众开城投降。自此,凉州全境,尽落于马超、韩遂之手。但接下来,新获大胜的马超,却突然做了一件,自掘坟墓的事——他竟然撕破了当初与韦康的约定,指使张鲁部将杨昂,杀死了韦康以及汉阳太守。
消息传出,州民震惊。只不过,在震惊过后,凉州士民并没有如马超所愿的那般,屈服于自己的刀兵之下,而是开始与杨阜暗通款曲,并且资助他反对马超的事业。
恰好在这个时候,黑齿影寒接任梁琼都督雍凉。而黑齿影寒对外的身份,是梁祯胞弟,也就是说,她也是安定梁氏的家里人!这下好了,前后不过两年时间,打着为韦康、阎温报仇大旗的杨阜,在以安定梁氏为首的一众凉州强宗的支持下,就在凉州闹得风风火火。
正是看中了此时的马超、韩遂等,已被困于凉州,无暇他顾。黑齿影寒才在建安二十二年秋,率步骑三万,开始平定西州的征途。而这第一战,既不是汉阳的马超,也不是北地的韩遂。而是在蓝田、夏阳一带寇略的马超余部梁兴。
蓝田等地,邻近左冯翊,必要的时候,可以与凉州形成犄角之势,而且又邻近汉中。因此,一旦梁兴倒向刘备,刘备就可以在秦岭以北的关中,找到第一个落脚点,如此一来,刘备要北进关中,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