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世宗把申燧下镇抚司拷讯,因为这件事,朝廷革除了三大营的巡视官。其后,仇鸾的上疏都由世宗在内廷批示,不下兵部讨论。次年,仇鸾提督京营戎政,欲图节制九边诸将,王邦瑞力执不可,上疏弹劾仇鸾“跋扈不道”,仇鸾反而暗中向世宗中伤他。世宗最终夺王邦瑞官,导致戎政上仇鸾一人独大的局面终于形成。
马市议成,朝廷让经略侍郎史道主持这件事,兵部主事杨继盛劝谏阻止它,被贬为狄道典史了。而仇鸾还在世宗面前吹嘘说自己正在谋划攻打敌人,关于调度士兵、修整车马所说的话,都荒诞不经,不是好计策,但兵部不敢完全阻止仇鸾的提议,而世宗又命令兵部都听从仇鸾。仇鸾不能向蒙古人射一支箭,蒙古人借着马市随意往来,卖给我国的马不是瘦的就是老的,掳掠的财物不可胜计,还获得几十万布匹,以及珍馐、美酒和水果。蒙古人若是稍稍不满意卖给他们的粮食,就辱骂汉人狡猾。他们还穿上汉人的服装,混进小城奸淫妇女。边将畏惧而不敢严厉惩治他们。蒙古人小股进入境内,将领就关闭城门,没有士兵誓死抵抗,更别提战死的了。明朝有个叛徒叫萧芹,教唆鞑靼侵扰边境。仇鸾既然不能向敌人射一支箭,就跟史道一起贿赂敌人,索取萧芹。鞑靼送来萧芹,仇鸾就上报说:“这是时义抓到的。”世宗认为时义有功劳,于是时义得以升指挥佥事,而仇鸾加封太子太保,增加了俸禄和恩荫。
当时,朝中的人都知道和鞑靼通商不是好主意,但世宗宠爱仇鸾,他们不敢有反对的意见。鞑靼又说穷人没有马可以卖,只有牛羊,请求用这个交换菽豆。于是朝野都议论说:“敌人贪得无厌,不能同意。”等到仇鸾请求出战,世宗就召史道返回。仇鸾又领着京城的二万七千多边防军队,消耗户、兵、工三部数万民夫、马具、武器,到白羊口,巡视关隘。他又不敢直接迎战敌人,就说:“朵颜引来大大进犯,请求让我先移兵讨伐他们。”总督何栋说:“仇鸾此行花费数万军费,是为了讨伐俺答,怎么有精力转头去进攻朵颜呢?”仇鸾便说自己过一个月回去。适逢明朝有两个给鞑靼做向导的叛贼——哈舟儿和陈通事,逃入了朵颜,于是何栋诱捕了他。世宗也说这是仇鸾的功劳,加封他为太子太师,增加他的俸禄和恩荫。
仇鸾回京后,想要吞并赵时春在山东招募的精兵,便散布流言说他苛待士兵,徐阶听闻此事,和陆炳一起出称犒劳这些士卒,对赵时春慰问有加,回来以后通过太监麦福之口,将实情传达到世宗耳中,使仇鸾没有得逞。仇鸾因此对徐阶心生不满,但因为正和严嵩争斗无暇顾及。
鞑靼多次侵略边境,朝野追究缘由,认为起因就在仇鸾,仇鸾于是夸口说:“每个镇选拔一万人的敢死队,跟随我作战。北虏进犯时,请命令各将领不要拦截,放任他南下。我在南面拼死战斗,兵部尚书赵锦带精兵从北面包抄,南北夹击打败他们。”他又说:“在京城附近作战也可以。要让敌人长驱直入,使他们放松警惕。”京官们都很震惊:“如果不能取胜,该怎么办?”
不久,鞑靼进犯大同的次数更多,仇鸾不安,请求去出征,世宗询问严嵩。严嵩与仇鸾不和已经很久,希望能通过此战暴露仇鸾的短处,就回答:“应该听从仇鸾的话。但他一定要擒获并杀死鞑靼军队的统帅,才能称得上大的功劳。”世宗安慰仇鸾说:“只是一些零散的敌人罢了。你只管调兵,驱逐剿灭他们。”过了一段时间,鞑靼大举入侵。世宗让严嵩和兵部讨论这件事。兵部尚书赵锦说:“我才疏学浅,未能为上级分忧、给下属提携。平定鞑靼、安定边疆的任务里面,运筹帷幄、调配军粮、侦查鞑靼的情报,是我份内的事。而大将军仇鸾所调的军队总共有三万八千人,各路精兵都汇聚在他那里;而宣大的军队额定有十二多万,实际却没有这么多。剿灭凶徒、报答陛下,这是大将军的职责。”
世宗命令仇鸾带兵到大同,耗费的车马器械有去年秋天那场战事的一半之多,世宗还准兵、户、工三部侍郎各简僚属从军,皆隶属仇鸾幕府中。仇鸾苛责这些大臣,动辄以军法处置随征的文官。仇鸾在泥河与敌人交战,他的家丁率先深入敌阵,结果溃败,依靠游击时陈给他们殿后,才得以逃脱。参将欧阳安从侧翼攻打敌人,斩获二十多人的首级。大学士严嵩再次说,仇鸾不能一直不战斗,世宗传话给他:“一定要重创敌人。”仇鸾反而诬陷战友说:“上个月我出兵泥河,杀死了二十多个敌人,但由于游击时陈、参将欧阳安不勇敢,才没有大胜。我将会厉兵袜马,彻底摧毁敌军。”世宗没有治二人的罪,而众人更加怀疑仇鸾通虏了。仇鸾为了嫁祸他人,屡次诽谤赵时春,还诬陷成国公朱希忠通敌,世宗没有相信他的话。
过了一个月,仇鸾上疏说:“我出兵镇川堡,到了猫儿庄,敌人从沟下伏击我们,我军虽然有死伤,但斩首五级,缴获了三十匹马,因此我为诸将请赏。”兵部尚书赵锦说:“出兵攻打敌人,应当取得全胜,我们不像别的少数民族,敌人来了才仓促应对,然后把浴血奋战作为功绩。”世宗说:“众将冒死作战,应该赏赐他们。”更加大赏仇鸾。不久,因为军情告急,世宗召仇鸾返回,并且禁止他再调动边境的兵马。
仇鸾感到不安,乞求将自己罢免,不被允许,于是他回到京城。鞑靼进犯的军报又到来了,仇鸾生了背疽,请求带病作战,世宗知道仇鸾不可靠,阻止了他,并下诏收回了他的印信,用陈桧取代仇鸾。
于是,大学士徐阶秘密上书,揭发仇鸾通敌误国的罪状,世宗大惊,命令锦衣卫陆炳暗中查探。陆炳素来厌恶仇鸾,经常窥探他的一举一动,仇鸾收受的贿赂和左右的亲信,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虽然想要揭发仇鸾通敌,但担心没有证据,就在仇鸾去世前一天,派人诱使时义、侯荣尽快逃到鞑靼去,时义、侯荣等人相信了,各自出逃。仇鸾病逝,享年四十七岁,而陆炳派人拦截抓住了时义等人,奏报说:“仇鸾镇守大同时,私自和俺答勾结,贿赂他们金钱等物。俺答也赠送仇鸾箭和旗子作为信物。时义等人一直为他们送信往来,如今害怕罪行败露,就逃往鞑靼,想要引导敌寇入侵。”皇上大怒,命令陆炳和三法司追论仇鸾的罪状,虽然仇鸾并未谋反,但会审人员上奏说:“仇鸾犯了谋反罪,应当追戮。“
于是,世宗下旨剖开仇鸾的棺材,砍下他的头传示边境九镇,他的父母、妻子、儿子和时义、侯荣都斩首,妾、女儿、孙子分发给功臣家里做奴婢,查抄财产、没入国库,家属流放,党羽都各自获罪发配。兵部尚书赵锦、光禄寺卿董懋中因被弹劾是仇鸾的朋党,也被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