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就这样死在了初秋的黄昏,无声无息,即使为其出谋划策的丽嫔、华妃都没有过问一声。
眉庄内心郁然长叹:没有宠爱、位份低、没有家世、没有利用价值的妃嫔在后宫中就同草芥一般,任何人可以随意践踏,随意处置。
碎玉轩中,烛影摇动暗红烨烨,寝殿内情丝绵绵。皇帝冷峻的面容在罗帐中并不真切,他深邃的双眸中仿佛是一潭幽暗不见底的潭水。甄嬛卧着他的臂膀,漆黑如墨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披散在她的肩上、背上、玫红鸳鸯细锦床褥上。她纤纤玉指拨弄着皇帝明黄的寝衣,声音低婉道:“皇上,这次臣妾中毒事情多亏眉姐姐。皇上许久没去姐姐那了,明天去存菊堂看看姐姐吧。”
朦胧之中,皇上抚摸着甄嬛的面颊,取笑道:“宫中人人都盼望着朕,怎么你就专把朕往外推呢?”
甄嬛坐起身,看着皇帝,神色温柔缱绻,柔声道:“我与眉姐姐自是与旁人不同,姐姐时时保护我,这次若不是她我都不敢想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而我却没能为她做些什么。上次她落水...”她没敢继续说下去。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沉郁,“上次朕去存菊堂,惠贵人说身体还未康复,将朕请了出来,看来她是个有气性的人,那就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甄嬛心内忐忑,皇上虽极宠爱她,但入宫前父母和教养嬷嬷都告诉她不可违逆皇上,故她极担心皇上生气,总是处处小心服侍。她极力撑着脸上的笑:“眉姐姐最是贤惠之人,臣妾敢说满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谁也比不上眉姐姐。姐姐自是为皇上着想,不想过了病气给皇上。”
皇帝微眯了双眼,神色带着犹疑不定:“惠贵人出身大家,品行端正,举止得体,处事也很大方,朕信你所说她是个贤惠人。嬛嬛,往往这样的官家女子也是很有脾性呢。”随后,又兀自笑笑,掐了一下甄嬛的脸颊:“朕喜欢你这样的,既有世家女子的端庄又有小女儿的妩媚和情趣。”
甄嬛听到此节,心中的畏惧见了几分,轻柔地笑道:“皇上是不知姐姐的好,多去几次就知道臣妾所言不虚了。”
皇上收敛笑意,淡淡道:“好,明日朕去,希望如嬛嬛所讲。”
次日,眉庄去了景仁宫,因不是合宫嫔妃觐见的日子,景仁宫里寂静无声。秋日熹熹的阳光从浓翳的云端洒下,为金碧辉煌的景仁宫罩上了一层暧昧不定的晨色。
眉庄伫立片刻,深深地吸了口气。上一世她也多次踏足,但直到后来才知这里的主人是何等深沉毒辣的心性,总是对其有着难以名状的憎恨与畏惧。
这一世,她要与虎谋皮,她要迈出此生重要的第一步,要借她的手得到想要的一切,尽管她有着重活一世的记忆和谋略,她还是不禁有着畏惧和难以名状的想逃离这里的想法。
越是走进景仁宫,眉庄心底的惴惴越重,她随着绘春进了殿内,“娘娘已经在等候小主了,小主请!”
宜修素来静雅,又从不焚香,说是人工的香料总是难免染了世人的污浊,故殿内总是用时兴花卉和鲜果装点,故景仁宫内总是花香宜人,果香扑鼻。
眉庄行礼请安后,宜修笑吟吟地赐座并命剪秋端上茶点,只是絮絮茶点的味道和来历。
眉庄几次欲提起余氏等人已身死的话题都被皇后轻巧地岔开。她猜不透宜修的盘算,便也跟着随意拉扯着话题。
不多时,剪秋在宜修的耳旁附身低语几句而后退出,并将殿内的侍女全部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