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留给宁祯的信不长。
她看完了,把信烧掉,放了一把短匕首进盒子里。抱着盒子沉默坐了大半日。
宁策来看她。
“……阿爸给你留了什么?”宁策问。
宁祯“一把匕首。”
“你今年的生日礼?”宁策问。
“可能是。”
宁州同经常给宁祯淘些匕首、枪支。瞧见好的,都会收集起来送给她。
生日礼从来不是金银珠宝之类的。
祖母说他不靠谱;宁策等兄弟都说,和自己相比,只宁祯是父亲亲生的,父亲从未给他们兄弟准备过生日礼。
别说礼物,连他们生日都不记得。
“祯儿,我想跟你聊聊阿爸的死。”宁策说。
宁祯往身后垫了个枕头,坐直了几分。
“……阿爸有个老友,就是鲁振。你记不记得鲁叔叔?我去德国,是他帮忙安排的。”宁策说。
“我记得他,鲁叔叔跟阿爸有三十几年的交情,他一直在政府做外交工作。”
“这段日子,&nbp;我向各处报丧,要给鲁叔叔发了电报。鲁家大哥复电我,鲁叔叔已经去世。是意外。”宁策说。
宁祯从父亲的信上,知晓了事情大部分的前因后果。
她还想着,也许应该提醒鲁振注意安全。
没想到,贼人下手比她想象中更快。
“怎么个意外?”
“电报没说,我已经给鲁家写了封长信,叫鲁家大哥详细告知我。咱们别扯远。
年前阿爸疑神疑鬼,叫我翻译德国文件。就是鲁叔叔来拜访了他,跟他密谈。如今鲁叔叔也死了,又牵扯到了德国使团。鲁叔叔是德语翻译官。”宁策说。
宁祯“肯定有关联。”
父亲一出事,宁策变得沉着冷静了,他抓到了事情的边角。
“……总之,你不要怪督军。不管是葛明还是程阳,肯定不是督军授意的。阿爸去世,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别受了旁人的挑拨离间。”宁策说。
宁祯轻轻颔首。
又问,“外头有这样猜测吗?”
“大哥在家的时候,李伯伯吊唁时,跟我们兄弟聊了几句。李伯伯想请辞。”宁策说。
又说,“江家这段日子灰头土脸,江郴的太太莫名‘消失’,阿爸又出事。军中的老将们,人人自危。
督军一向容不得人。大帅在世时,老将们没少跟他唱反调。如今他大权在握,心腹又培养了一批。
铁路局那里,接替葛明的总长,年轻又有魄力。李伯伯觉得,阿爸的死是个很重要的信号‘国丈’的下场也只是如此,他们这些人,不识趣会比宁家更惨。”
宁祯轻轻咬了咬唇。
如果盛长裕稳得住,这算是好事,他一直很想清理大帅留下来的老臣;如果他没本事,苏城军政府即将迎来重大动荡。
老将们还在观望。盛长裕稍微弱势点,这些老将们不是请辞,而是分裂出去,做个独立的小军头。
华东四省一散架,就会像河北那样动乱,混战四起。
安排这一出的人,好毒的心思!
宁祯不怪任何人。
她给金暖保管的戒指,在内宅丢了,她当时就应该警惕。
偏偏她心里念着的,是什么儿女情长!
她真该死!
她竟是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她居然不肯承认根本没什么旧情,只有利用。
她的父亲死了,她的丈夫也可能因此受到波及。
宁祯好恨,恨不能要贼人碎尸万段。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她要承受这样的苦果?
“祯儿,你得提醒督军当心。”宁策又道。
宁祯沉思片刻,才说“当心没有用,人心已经在浮动了。”
她也没想到,一直在推动江家动乱的手,最终把重拳落在宁家头上。江郴的声望保住了,宁祯的父亲却死了。
“咱们怎么办?”宁策问她。
宁策相信,父亲的死肯定不是督军授意的,因为督军在这件事里没有得到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