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外全部统一口径瞒着他,但不知道哪漏了口风,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横山帝怒极反笑,“好啊,好啊!那个有间奶茶店来了这么久,朕竟然是昭国最后一个知道的!”
总管大太监李有禄在旁呈上一盏消火的决明子茶,小心奉承道:“陛下富有四海,那个有间奶茶店算什么东西,自是不值当为它劳神动气。”
“陛下是天子,凡天下所有,无不是陛下子民。”
内侍皆知他听不得因他之过使上天降下神罚这话,也不敢触他的逆鳞,只陪着小心道:“听闻那掌柜的是毕宿星君下凡,想来莫不是来辅佐陛下成为千古一帝的……陛下,兴许这是祥瑞之兆啊。”
横山帝丝毫不吃这套,冷笑道:“祥瑞?依朕看是妖异!”
太子跪在地上,横山帝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龙袍拖曳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居高临下的打量这个儿子许久,忽然当胸一脚将他踹翻。
“别以为朕不知道,有你在后面推波助澜!”
太子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缓慢的爬起来,再次跪好。
“你僭越了,父子君臣,君臣父子。”横山帝微弯下腰,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他的胸膛,语含告诫:“朕与你之间,先是君臣,再是父子。”
太子面不改色,头颅一如既往的恭敬垂着,“是。”
横山帝越走越慢,途经鎏金盘龙柱时,停下脚步,忽然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端放在那的一盆芍药。
这盆绿芍已经很老了,还是当年重修太极殿时,已故的贤仁皇后花了大力气从外面挪进来的,枝干遒劲,色如翡翠,透着尊贵之气。
然春日怒放时绿意盎然,花朵初开时青绿色,盛开时层层晕染,心瓣儿浓绿正抱,颜色减淡,宛若柳叶飘絮,又似雪上柳梢。
横山帝又拍了两下,表情晦暗不清,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它的花期就要过了。”
芍药春日开花,眼下却是七月流火,已快要入秋了。
李有禄听得胆战心惊,陛下说的是花……还是那家店?
他小心翼翼地出言宽慰:“终究只是养在殿内的一盆花而已,也无四季轮转,您就当看个趣儿,奴才再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它能得陛下一赏,已是莫大的荣幸,且花无再开之日,人何执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略略放下身段,将那个掌柜招安过来,收为己用,想来也不足为惧。
横山帝捻着花瓣,重复:“花无再开,人何执之?”
养在园子里的花谢了尚可待来年,可养在盆里的花败了,岂不是再无重来之日?
他收敛怒容重新坐回龙椅上,面上所有情绪已悄然无踪,无迹可寻。
李有禄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陛下是已过了那阵气。
谁料他这个想法刚冒出头来,就听到上首传来轻飘飘一句:“派兵,攻打。”
李有禄惊愕抬头。
龙椅上的帝王稍微抬了抬袖子,一行护龙卫就神不知鬼不觉出现,无声无息跪在地上,听候差遣。
横山帝依旧轻描淡写:“若有违抗皇命者,就地斩杀,事成后将那个叫褚什么的女人,枭首示众。”
听说她因那家店在民间声望很高?她算个什么东西?
只有皇权,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
没有什么能动摇朕的权利!
“是。”护龙卫领命退下。
李有禄脸色苍白,拿着拂尘的手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这样一句话下去,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该流多少血。
陛下此法何曾不是在自取灭亡?
大昭……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