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声音(2 / 2)

小小的玻璃隔断上粘着崭新的挂钩,温素将那件白衬衫板正笔挺地挂在上面,打开热水开关飞速的冲洗。

她在前夫家里的时候,洗澡都是有时间的,最好不要超过十分钟,不然她的前婆婆就会大喊大叫或者骂她是个洗澡都发淫的骚货。

眼泪被热气熏得无声无息地掉,密闭的浴室像有东西卡住她的喉咙。

温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忍不住眼泪了,这些年她其实很少哭,家务和不间断的喝骂填满她,已经麻木不堪了。

可此时此刻离开那个笼子一样的家之后,她竟然会觉得那些过往难堪起来。

艰难收拾好情绪出浴室的时候,温素没有穿内裤——布料上粘了很多尘土泥块,她崩溃哭泣时,不注意将它洗了。

温素咬唇,后悔忐忑在心中不断翻腾,可她又不能不出去。

只得凝神细听,外面静悄悄的,跟她进来时一样,温素想着那个男人应该还在书房。

伸手握住铜制的浴室门把手,手腕缓慢用力,门拉开的缝隙中客厅果然空无一人。

可她慌乱中没注意到主卧门边的柜橱恰好跟她的角度搭出一个死角。

等她轻轻关上门转身,才猛然听到身后的大门的方向多了一个呼吸声。

温素惊的一跳,双腿反射性并拢,浑身上下的血都像两极上常年冰封的海,舌头发涩发苦,浑身上下连头皮都尖咋地发麻。

“我出去一趟,很晚才会回来。”

男人的声音平淡无波。

温素僵立在原地,没有反应,寂静中男人的呼吸声越发清晰,像是近在耳边,又觉得呼气时能打在心脏上,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呼吸的频率重重地抖。

片刻窒息的沉默,她又恍惚觉得后背粘上了一双眼睛,视线像是迸发的岩浆自门口流向她的身体,灼烧着她的背部,炙烤她的双腿。

迟缓的神经终于衰弱地传达大脑的分析——男人应该是在等她回答。

温素又茫然失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跟她解释动向,确认时间。

这……是在向她交代吗?

呆楞半晌,才有一声“嗯”含糊地从嗓子里挤出去。

谢琛得了应,却没走。

熟悉的小房子里多了一个女人,还穿着他的白衬衫,在灯光下丰腴的臀圆润的大腿若隐若现,堪堪遮住边缘。

只要他稍微变换姿态,就能看到更深入的风景。

谢琛拧紧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卡在他的底线在抖动。

“谢总。”门突然被敲响,管平的声音在外面道:“刘市长已经快到饭店了。”

谢琛“唔”一声。

抽开鞋柜最上面的抽屉,从里面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狠吸一口,尼古丁深入肺腑,拧开门把手:“走。”

关门声像是赦免的号令,枪响的那一刻,温素骤然放松,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手中湿哒哒的衣服摇晃,啪的一声甩在门框上,溅出的水珠子打了温素一脸。

也令她从心悸惴栗中缓过神来。

强撑着起身,将衣服晾在阳台晾衣杆上——她其实更想晾在主卧,至少男人回来的时候不会看见她的衣服。

虽然这在现代社会来讲没什么,但温素被前婆婆骂得久了,总是会生出一些莫名的羞耻。

像大圣的紧箍戴在头上,三从四德的大山压弯脊梁。

但带她回来的男人说了,衣服要晾在这里。

温素顺从,她听话惯了,做事都听从别人的意见,自己的想法无关紧要。

躺到床上的时候,柔软的被子前后拥紧她,常年不落的眼泪,今晚第二次了,心中柔软的酸胀,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情绪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是平静?是安稳?还是……自由?

没有骂声,没有指使。

她可以安静地躺下来,什么都不用想,更不用睡觉都支起耳朵去注意有没有动静。

快半夜的时候,温素还是惊醒,细碎的开门声在她耳边如同雷管齐鸣。

在以前,若是没有听到,或者反应慢了,被慢待的前夫会和婆婆一起致力羞辱她很久,偶尔婆婆还会对她动手,这个时候前夫一般都是默许的。

他工作原因,很注重名声,打老婆传出去会影响他的前途,但是他妈动手的话就不会。

一个下半身瘫痪在床的老太太,能动手到哪去?挨几下是路人都可以原谅的程度。

温素混乱地想着,条件反射要下床,可下一秒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提醒了她。

前夫的脚步声没有这样沉着,它是虚浮的,混乱的,一般还会夹杂着物品摔落的巨响,绝不会像这个脚步声走了这么久还依然安静。

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开那个家之后,门外跄踉的脚步在门口戛然而止。

温素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要痉挛了,一个她毫不熟悉的男人,一个如同深渊般的男人,一个好心收留她的男人……

半夜时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深夜里就是放大在耳边的死亡号角,温素僵紧着手指死死掐进被子里。

在她胆战心惊的目光中,高大的身影带着客厅昏黄的光亮踏进来。

借着微光,挺直的腰背,刺鼻的酒气,白天狼一样的眼睛迷蒙一片,脸上没有她前夫喝醉后看她的狠戾,更像一种无视。

男人掀开另一角被子,姿势标准的上床,盖被,意识沉沉。

房间重回寂静,温素摒着呼吸多等了一分钟,昏黄的光擦亮了他下颌绷紧的线条,数着胸口平缓的起伏,见他真的熟睡之后,才悄悄从被子里溜下床。

脚边的鞋因为颤抖,穿不进去,几次之后,在越来越浓重的酒气中,男人放在身侧两边的手突兀地在小腹相握。

这个看起来肃穆规矩的姿势,却吓得温素心脏都开始停跳,鞋子再也顾不上穿不穿,只有飞奔先来到阳台上,将已经干了的衣服换上。

围遮严实才像是终于从半空中落到实地一样呆坐在沙发上,望着主卧的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谢总?”

大门外响起一声称得上熟悉的男低音,温素记得,是男人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