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裴安白合上书,将书端端正正放置在桌案上,后又动作轻缓地给云开倒了一杯茶。
按理说目盲之人给人倒茶,不是不可能,但也不是易事,免不了畏手畏脚,动作僵硬,生怕打翻了茶碗,偏他动作利落,出手毫不迟疑。
长久陪伴在裴安白身边的内侍曾向云开透露,裴安白目盲后为了做到照顾自己,也为了不让旁人看低,像倒水这样的小事曾练习过不下千百次,而且他特意用热水练习,最严重的时候,他的手被滚烫的开水烫得血肉模糊,手指连伸屈都很困难。
他现在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走路、读书,付出的努力超乎常人想象。
云开冲他行了一礼,很快上前接过茶杯,“多谢殿下。”
“你快坐。”裴安白做出手势,示意云开落座,“是我要多谢你,用过你煮的药膳,我感觉眼睛舒服了很多,胃口也变好了,这几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能帮到殿下,我就心满意足了。”云开回道。
“我带来了新方子,还请殿下唤李太医前来查看一番。”云开说明来意。
“不必了,我相信你,就按照新方子来吧。”裴安白摆摆手,一副十分信任云开的模样。
云开做出又惊又喜的姿态,“多谢殿下信任,按照这个方子吃上半个月,我便可以尝试为殿下解毒了。”
裴安白的眼睛是因为中了毒才看不见的,可惜那毒十分霸道,太医院所有太医加起来也只能控制毒素不往其他器官蔓延,却无法做到根治。
如果能解毒,裴安白复明的几率很大,他忍不住握紧手指,深吸了口气,最后却只嗯了一声。
他的表现称得上冷淡,但云开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乱了又乱,显然很激动。
“还请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云开郑重开口。
“我信你。”短短三个字,表明了裴安白的态度。他的内心无疑是很激动的,却因天性使然,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
非必要不外露情绪,已经成为刻进脑子里的生存法则,能让云开觉察到他的激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也从侧面表示,他对云开的信任又往上攀了一个度。
可惜,这点信任和感激,并不足以让裴安白对云开手下留情。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裴安白已经调整好情绪,动容之色尽退。
“你出来得巧,明日州郡里的千金坊会拍卖一株草药,十分珍贵,唤做血骨草,可有兴趣一起去看看。”裴安白问。
“当真!”云开险些跳起来,声音又惊又喜,“那可是传说中的药草啊,即便不能拥有,看一眼也是赚。我要去,麻烦殿下带我去瞧瞧世面。”
她的喜悦很容易感染人,裴安白微勾唇角,任由心底的欢愉滋长。
书房内阳光正好,目盲后格外厌烦的暖阳竟然也显得没有那么讨厌,罕见的,他感受到了只存在在母妃还在世时才能体会到的名为“温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