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贯是好孩子,爸爸开口,她当然会乖乖下来站好。成步堂泪眼汪汪给女儿补家庭安全教育,御剑则一手抱住蠢蠢欲动想爬窗台的金发面瘫男孩,一手轻抚以为大家在玩游戏、咯咯笑着扑过来的赭发幼崽的脑袋,感觉莫名心累。
总之等这个小插曲过去,天色已经很晚了,小朋友们饿得东倒西歪,最后在咖喱饭的芬芳中,成步堂、御剑没有等来“幕后黑手”,而是从阿尔格尔那里得到了一个穿越故事。
怎么说呢,异能力的存在已经够不科学了,可是从剑与魔法的世界穿越什么的,着实过于魔幻。小孩子往往分不清现实与幻想,阿尔格尔的诞生又跟那种实验有关,他把异能力误认成魔法也不是不可能。
穿越的说法没有证据,存疑,不过阿尔格尔的一言一行确实像在无人孤岛与“哥哥”相依为命的小孩。历史上曾有好几个大名鼎鼎的狼孩,他们的例子足以证明,一旦从有记忆起到上小学之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长期缺失社会环境的干预,便几乎不会产生人类该有的脑功能,比如语言系统。在两个大人眼里,阿尔格尔现在能根据问话进行回答已经是奇迹了,所以其一成不变的表情还有毫无起伏的语调这种小问题,嘛,孩子还小呢。
“其他人,这里没有其他人,巢里只有我和中也。”
“哥哥说他十四年后回来。”
“我今天天亮才穿越过来的。”
面对陌生人的询问,阿尔格尔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全没有戒心。阿尔格尔没有撒谎,这一点御剑、成步堂甚至美贯都能看出来,但这孩子认定的所谓事实,是否经过那位“哥哥”恶意扭曲?还有这些依靠技术创造的孩子,身体是否存在隐患?这些要紧事小不点不清楚,大人也不敢把他俩带去医院,唯恐打草惊蛇,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探究“哥哥”留下的实验手记,以及阿尔格尔口中的巢穴、这个名叫“人类行为研习社”的公司。
顺便一提,人类行为研习社居然是个正儿八经去相关部门注册过的音乐公司!他们煮咖喱前在锅里发现了公司的经营执照,任凭检察官先生如何挑剔,手续都是绝对的合规齐全。毕竟这是商业楼嘛,改建成私人住宅在法理上多少是存在风险的,挂牌搞个空壳公司就安全多了,那个“哥哥”真是一个谨慎的家伙……才怪啊!!!
散落在沙发上的手记没有按照顺序堆放,其中混杂着太多不认识的语言,生僻的专业词汇更是绕不过去的大问题。这种事知情者越少越好,他们没法找人帮忙,两个文科生只能绞尽脑汁,尽量不着痕迹地搜罗来浅显易入门的资料以及各色外语字典,努力挤出时间,夜以继日对照翻译手记内容。就这样过去近三个月,阿尔格尔都背上小书包,面无表情蹦跶着与美贯一起上学了,两个成年人不知道牺牲多少头发,才勉强连蒙带猜总结出三个要点:
首先,中原中也是军方荒霸吐计划唯一存活的实验体“试作品.甲乙五八号”,也是大众口中引爆横滨租界的“荒神”。疑似拥有特殊异能的实验体兼研究员“哥哥”在爆炸后将孩子带回人类行为研习社(所以说这到底为什么是音乐公司啊?),删除军方在幼崽体内留下的所有操作后门,药物压制肉体生长,封锁异能力,等到灵魂慢慢成长至与身体同岁,药效褪去,中原中也便可按照自己的意志随时操控烧毁小半个横滨市的重力黑焰。
这不就是把核武器开关塞孩子手里吗?!!御剑检事愤怒锐评。
二是“哥哥”改进了军方技术——具体怎么改的、原理又是什么,两个理科苦手表示完全看不懂——“哥哥”为阿尔格尔这个“灵魂”创造了一具肉体,然后在实验成功当天丢下俩懵懂的孩子出了远门,告诉阿尔格尔他十四年后回来。
太不负责了吧!成步堂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最后,阿尔格尔拥有“哥哥”准备的完善户籍信息,中原中也没有。这种区别对待与阿尔格尔得到的“别让中也死掉”的叮嘱相比,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吐槽归吐槽,御剑怜侍太清楚军方、或者说整个上层,他们为了寻找可能在爆炸中存活的“荒神”有多疯狂,不过,笑话,你找荒神跟我们劳德家的中原中也有什么关系?任何一个拥有基本善恶观的人都不会把这两个孩子送回去,那群魔鬼根本不会满足于“研究”这两个有知觉、有感情的孩子,哼,他们那样的人,只会对力量感到恐惧,产生觊觎之心,不惜一切代价葬送更多孩子的性命,以求造出第二个可控的“荒神”。
阿尔格尔的身份信息天衣无缝,中原中也以后不出意外的话也能正常地长大成人,难道要让这个生性活泼的孩子迫于身世在阴沟里躲一辈子吗?又不是他犯了错,凭什么?上学、工作都需要户籍,检察官先生准备借职务之便悄悄处理。
眼下阿尔格尔已经开始上学了,在中原中也能够照顾自己之前,御剑跟成步堂商量好,谁有空就给带在身边照看。阿尔格尔听话,跟他讲清利害关系,小孩保证会对外人保守秘密;而且该说是意外,还是住同一栋办公楼属于同一学区注定的呢?美贯与阿尔格尔两个转学生刚好被分在同一个班,上学的时候美贯可以帮忙照看,也不用小姑娘做什么,引着他多聊日常生活,少碰危险话题就成。
说回到一年后的现在,原则从未改变,秘密不可外泄,但阿尔昨晚的经历对于破案非常重要。成步堂与小房东相处整整一年,看着在孤岛长大、除了生存什么都不在乎的阿尔慢慢理解、学会接受大家对他的好,如今又因为那份“好”,笨拙地想要对外界回报一份“好”,这是多么令人会心一笑的成长!成步堂再怎么不安,也不肯轻易抹杀阿尔发自内心萌发的善意。
大不了我费神盯紧点,成步堂先生嚼着口感古怪的薄荷味姜饼人,攥紧手里的针织帽,总比这孩子受到打击要强……不行,我得再跟阿尔说一遍,绝对不可以说与案件无关的事!
派出所的房子已经很老了,连日的雨水害墙角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潮味。雨再一次变大,墙外不知谁种的芭蕉被雨点砸疼,佝偻着身子抱怨个没完。成步堂一边念叨一边在屋子里转圈,阿尔格尔金色的小脑袋一点一点,说不好小孩是在附和成步堂叔叔的话,还是单纯喝完热牛奶犯困。
突然,阿尔的耳朵轻轻抖动,一串急切的脚步声在外面门廊上响起,他抬头望去,会议室门被人一把推开,进来的是一名戴墨镜的紫衣青年。笑容和气的年轻人提着公文包,皮肤是那种很有光泽的深色,浅金短发湿漉漉的,大概是淋了雨。
哇哦,小朋友抱紧“亚历山大先生”完全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