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门儿!老子把你拴在圈里,就是叫你接人的!老子就是死,也得先把你捏死,和俺埋在一个坑里!到了阴曹地府,老子还让你去浪!把那些叫差鬼、判官、阎王爷迷倒一大片,好让老子顺顺当当通过奈何桥去!”
仇月鲜怒道:“你真是个活牲口!你再欺负俺,俺就到镇里告你去!”
金大浪吃惊地看着仇月鲜,咬着牙说:“呵,长能耐了!你敢去,俺就揍你个半死不活!”
仇月鲜狠下决心至死不屈:“俺如今是死活一般大了,没啥好怕的了,天一亮,俺就到镇里去,要死也死在大天底下!”
仇月鲜敢如此反抗,这是金大浪始料不及的,他怒不可遏,猛地一拳,砸在仇月鲜鼻梁上,“咔嚓”一声,鼻梁骨断裂,殷红的血从鼻孔里、嘴里冒了出来。仇月鲜被打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仰倒在熟睡的女儿身上,元月惊醒了,看到娘满脸是血,吓得哇哇大哭:“娘!娘!红流血!红流血!”
金大浪见仇月鲜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在她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仇月鲜睁开眼,急忙抱起女儿。金大浪骂道:“你给老子装死,老子就叫你真死!”抡起拳头又朝仇月鲜面门砸去。仇月鲜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金大浪用力过猛,一拳头砸在窗玻璃上,“哗啦”一声,玻璃碎裂,一股鲜血从金大浪手臂上喷射出来,金大浪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握紧伤口,飞快地朝南河医院跑去。
仇月鲜急忙穿好衣服,抱起女儿,她想离开这个家,可又不知该去哪里。犹豫之间,何水清闯进门来,看见仇月鲜满脸是血,吓了一跳,问道:“这是怎了?出啥事了?”
仇月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小元月哭着说:“爹打娘哩!流红流血啦!”
问:“你爹呢?”
答:“跑了!”
仇月鲜鼻子十分疼痛,疼得头昏脑胀,觉得头重脚轻,身子一歪,几乎把女儿扔在地上。何水清慌忙把她扶站稳了,说:“月鲜呵,俺还是把你送医院吧!”
仇月鲜感激地点点头。
时隔三年,田禾再一次出任昂首镇党委书记。时光的磨砺,磨去他坚硬的棱角,宦海的沉浮,荡去他锐利的锋芒,那个书生气十足、敢说真话、体恤民情的田禾消失了!一个投机钻营、唯利是图、欺上瞒下的田禾诞生了!吃尽了被冷落、不被重用苦头的田禾,经某些“高人”点拨,接受了残酷现实的教训,“开窍了”!“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有权有钱是好汉,不贪不占是傻蛋”,一个文化素质较高的人,一旦歪了良心,心机用在揣摩上司意图、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上,那可真是件可怕的事!因为他能把是非混淆、黑白颠倒,只要能取悦领导,啥事都比一般人干得出色,连说假话都不带脸红的。
田禾受宠若惊地在领导们跟前拍着胸脯说:“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其实他是看上了昂首镇的天时、地利、人文环境。昂首镇远离县城,山高皇帝远,在这里他就是一方诸侯,重权在握,不怒自威。这里土地肥沃,土特产丰富;这里深山藏宝,盛产黄金;这里民风淳朴文化相对落后,老百姓只知道埋头干活儿,养家糊口,不太关心圈外的事情。你只要不明着伤害他们,能让他们侧身跨步挪得过去,他们是绝不会和你破肠破肚地硬干的。来之前,纪委闫书记引荐,他认识了昂首村吕耕田,攀来攀去,攀成了姑表亲戚,相见恨晚,算是今世有缘。田禾的“聪明睿智”,吕耕田的“老练果敢”,真是“珠联璧合”,无与伦比。小小一个卜元,岂在他们话下!况且卜元有那么多问题缠绕,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两个人一拍即合,这可苦了昂首村善良的老百姓。就是这位田禾,在金钱的诱惑下,为吕耕田东山再起,配合纪检委一个叫任亦鹏的,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卜元赶下台。为金大浪日后的长期称霸一方,创造了条件,立下了难以磨灭的“汗马功劳”,给这一方百姓带来至少十载的不安、痛苦,甚至灾难。给党的光辉形象在老百姓心目中蒙上了一层难以磨灭的阴影。老百姓只能怨天尤人:“上边政策再好,碰上下边这些歪嘴和尚,有啥办法?”
姑表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表弟田禾这次到昂首镇上任,可把吕耕田乐坏了。那真是在黑暗的迷途中看到了北斗星,大海的波涛里捞到了救生圈。他偷偷地把田禾请到家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热情地为表弟接风洗尘。三杯酒下肚,田禾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谈到离开昂首镇这三年的经历,他深有感触地说:“上次来昂首镇,那真叫初出茅庐,自命清高、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结果摔了一跤。回县后在党校里当了几年管理员,其实是个伙夫头子,常常被人们冷嘲热讽,连俺女人都说俺是个书呆子,没出息的傻瓜蛋儿。几位要好的同学都褒贬俺是榆木脑袋,不识时务,自毁前程。整整苦熬了三年啊,俺才摸清官场这碗饭不好端哩!几位知心朋友给俺出谋划策,请刘祥书记在领导层疏通关节,俺把这几年所有积蓄、加上朋友们的馈赠,全孝敬出去了,俺女人还认了牟县长干娘,总算时来运转,又来到这山沟沟里了。”
吕耕田欣喜地说:“表弟啊,你这一步可算走到点子上了!现如今没有靠山,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有靠、有权、有钱这是当官发财的三大要素啊!”
田禾翘起大拇哥说:“透彻!表哥,俺来前,纪委已经配任亦鹏他们调查卜元的问题了,放心,都是俺的哥们儿,胳膊肘子不会往外拐的。只是这卜元也和俺有点亲戚关系,卜元的弟弟和俺是正儿八经的连襟挑担,俺老婆向俺交代过,不要逮着老鼠喂猫——恶一家,维一家!俺那连襟,也是个读书人,可能挑理呢,这事俺真不好出面哩!俺只能在暗中帮你们出出点子。表哥,这卜元的人格究竟怎样,你得给俺交个实底儿,俺好早作准备哩。”
吕耕田心里咯噔一下子,田和这不是说明俺和卜元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嘛?卜元的条件比俺有利,他起码现在还在台面上,汇聚人脉比俺优先。要想战胜卜元,就得拼经济。而卜元最不擅长那一套,不懂得“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奥妙。只要把田禾笼络住了,胜算的天平会倾斜到俺这一边的。大不了多破费些票子。便说:“卜元这人嘛,怎么说呢?那叫‘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高傲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贪杯好色,连他表弟媳妇都不放过,是个出了名的大叫驴,谁家闺女、媳妇生得好,除非别让他看见。……”
田禾“哦”一声,喝下一杯酒说:“明儿个你直接去找纪检委任亦鹏吧,对谁都别说咱们有这层亲戚关系,这样,不落人口柄,卜元倒霉了也怨不得俺!”
吕耕田说:“俺听你的。”他偷偷地在一条香烟盒里塞进三万块钱,悄悄吩咐柳棉花:“一会儿表弟走时,你把它交给他,只要他收下了,咱这官司就赢了。”
酒足饭饱,谈得投机,说的爽快,吕耕田要送田禾回镇政府,田禾坚决不让送,柳棉花塞给田禾一条香烟,亲切地说:“表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难免有各种困难,这条烟你先拿着,好招待个客人什么的,也算表嫂一点心意吧,希望表弟常来常往,亲戚们越走动越亲哩!”
田禾接过香烟,挟在胳肢窝里,深一脚浅一脚蹓着墙根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