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说大话不算吹牛(2 / 2)

吕耕田思忖再三,一跺脚说:“只要能过了验收这一关,对上对下能有个交代,总算是一件好事吧?但不知这得多少钱?咱的把丑话说在前头,别闹的往后谁也不得劲儿!”

沙承让说:“俺也看出来了,这里边没啥油水,大浪把俺找来,图得就是亲戚里道的不瞒着藏着,俺也是指这养家糊口哩,不能都在这里耗着,俺给派几个大匠人过来,负责技术活儿,用多少小工,你们自己找吧。至于俺们的工钱,按日工、按计件都行,反正水道里拉不出骆驼来!”

金大浪说:“谁也不傻不愣,不为发财,谁想早起?就这么地吧!”

吕耕田说:“小工最好用外村的,本村的人们靠不住,一个个嘴松嗨嗨的啥都敢咧咧。俺可不想没见着荤腥惹一身骚味!”

一切商量妥当后,硬化工程不声不响地、紧张地开工了。由曹觅牛、尚良监工,指挥十几个外村来的壮工,在前边清理修整旧渠筒子,沙承让派来的两位“技术员”把一节节又薄又苏的、豆腐渣似的u型凹槽巧妙地对接在渠筒里,后边跟着几个大匠人,小心翼翼地在凹槽表面抹了一层薄薄的水泥面儿,把原来那粗糙的凹面一下子变得光滑起来,一眼望去,乍看起来,倒也笔直光滑,但就是中看不中用的一段摆设。他们光顾了好看,却不管使用价值,既不留进水口,也不留出水口,也没有挡水设备。水小了全从缝隙里钻到旧渠筒里了,水大了,凹槽内的水四溢漫灌,无法阻挡。那薄薄的凹槽壁,用树枝一戳,就是一个洞,根本承受不了水流的冲刷,这才真叫“样子”工程哩!

曹拴牛跑运输回来,想看看啥叫u型渠,到野外一看,让他大失所望。他用拳头在刚成型的槽壁上轻轻一敲,居然敲出一个窟窿,被那位技术员好一顿喝斥:“你这人不是来进庙上香的,是来打神告庙的,好好的一节成品毁你手里了!这叫俺怎修补哩?”

曹觅牛尴尬地说:“师傅,对不起,俺哥不是有意给您出难题,您就费点事补补吧。”

曹拴牛一把推开曹觅牛,面带怒气地说:“这叫啥事?钢筋水泥、人工马夫,就做下这种营生?苏得比晋泰民的月饼还酥,这能用吗?这不是糊弄人吗?唉,你们就吹吧,吹吧!啥时候把搧面纸吹塌了,就露出鬼像来了!”

曹觅牛说:“哥,如今的事你真不懂哩!谁当起来不会吹、不会捧?能吃的开吗?”

曹拴牛说:“兄弟,听哥的,快别狗跟着狼嚎了!咱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种庄稼,过咱的小光景吧!”

曹觅牛说:“哥,你的心情俺理解。俺想再等等,俺想看看下一步,想看看上头对俺是啥态度,若真的没指望,俺就及时打退堂鼓!”

曹拴牛说:“娘的,要依俺的脾气,一顿棒子把这些破玩意儿打烂,看你们还弄虚作假不了!”

这两年,尚步正可谓老当益壮、老有所为,忙得够呛,忙的高兴。自从儿子尚良跟着吕耕田进了领导班子,他就成了小农场的守门员、保管员、记工员,还兼着临时出纳员,权不大利大。

从春种到夏锄到秋收到冬藏,浇灌、喷药、拉运等等,六百亩庄稼雇佣闲散劳力都由他管理。从用人到记工到结算到付款,都由他报出花名从会计柳成林那儿领款支付。那种良心账,柳成林心知肚明,他不仅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而且给了尚步正更大的活动空间。当然,柳会计“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言而喻。不能说两个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至少是狐假虎威、互利双赢。

小农场收获的五谷杂粮,都由尚步正保管着。你要问他库内有多少粮食、油料,他却遵照吕耕田的指示,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顶多回答你:“俺只管开门关门,不管数量多少。看门看门,看住门就行了!”

吕耕田心中有数,他看重的不在数量,而在价值。那些黄澄澄的粮食、香喷喷的胡油,一旦变成“土特产”,价值就无法估量了!这两年,“土特产”成了他结识上层的敲门砖,收获也是无法估量的。

今天,吕耕田再次把这项不可外泄的任务交给尚步正:把黄豆按一百斤装袋,把胡油按五十斤装桶,每样一百份,明天一早装车进城,给县领导们展示昂首村丰收果实,请领导们品尝“土特产”的地方风味。这下可忙坏了尚保管,他急大慌忙地雇了几个邻村的壮劳力,装袋、装桶、过秤、装车,一直干到第二天黎明。

天将破晓,吕耕田、金大浪押着车出发了。傍晚,他们得意洋洋、满面红光地回来了。金大浪打着饱嗝醉醺醺地迈着踉跄的步子,伸出大拇哥说:“好,实在是好!高,实在是高!娘的,平常都装的人模狗样的,一点土特产,就把咱当成亲爹了!好,好大的威力啊!”

吕耕田乜斜着金大浪说:“大浪,别把‘土特产’挂在嘴上!那是领导们对咱的信任!关怀!不信?你让卜元去送礼,谁敢要哩?谁稀罕哩?娘的,任亦鹏最看不起卜元,送盒烟都分三六九等,真成不了大气候!他哪有咱这魄力?一下子送出一车!这才能比出高低来啊!哎哟,俺也失言了!俺也醉了!不说了,不说了,免得留下啥话把子!”

金大浪不以为然地说:“怕球哩!”

第二天,吕耕田又给尚步正下达命令:给镇领导们按人数腿,每人装好黄豆五十斤,胡油三十斤,待送。

吕耕田、金大浪像蚂蚁趴在大树上,根子变硬了。更加趾高气扬了,更加有恃无恐了。小小农场是他们“联络感情”的纽带,那些收受土特产的头面人物,是他们颐指气使、敛钱发财的助推器。官场之道如此,老百姓能知道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