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芳说:“哎哟,吓死俺了。没想到你这人这么坏哩!”
田禾色眯眯地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既然知道俺坏,那就得付出代价,亲一个总可以吧?”
甄芳为了救爹,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田禾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她想挣扎,但他的嘴唇已经压在她那温润的朱唇上,这是一刹那的事,容不得她去多想,奇耻大辱,羞愧难当,她从他的双臂中挣脱出来,逃走了。
甄惠失魂落魄地穿过背巷,,回到村委会办公室,把那几本账本儿藏进文件柜里,六神无主地坐在椅子上,茫茫然仿佛进入一个洪荒世界,四壁空空,脑子空空,只会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在吞云吐雾中,这位三头六臂的哪吒失去了往日的神功,脑子像一盆浆糊,糊里糊涂;像团乱麻,难理头绪。他只觉得眼睛发涩,睁不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瞌睡,睡觉。”“咕咚”,仰躺在身后那张冰凉的木板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夹在指缝里的烟蒂把手指烫出一个燎泡,他才一骨碌爬起来,把冒着烟的烟蒂甩掉。一边用脚搓灭,一边骂道:“娘的,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手指的刺痛,赶走了瞌睡,想起了女儿甄芳的叮嘱:“想尽办法,开脱自己”,话容易说,事却不容易办。明明白白的事,怎能马虎得过去?谁让自己那么贪财好色来着?娘的,那可是个填不满的坑啊!现在把自己填进去了,能拔得出来吗?娘的,谁让俺眼红吕耕田、金大浪来着?人家发财有门道,自己只能在账务上动动脑筋,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从中渔利,没想到会遇上查账这档子事,把自己摊在阳光下,推到悬崖边。
不,不能就这样等死!他想找个高手帮一把,把账打乱了重新记一次,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破绽,把这场事儿搪塞过去。谁有这扭转乾坤的本事呢?他忽然想到了刀子嘴李煌。李煌的精明人所共知,李煌对账务记载悉踏悉熟,是个不二人选。只是李煌为人刻薄,好出口伤人,与他深交者实在寥寥。但李煌也有嗜好,好酒贪杯、见利忘义也是出了名的。有嗜好就有软肋,甄惠想出了一条对付李煌的妙计。只要李煌入了圈套,就能为我所用,只要李煌给出个高招,就能起死回生。
甄惠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从床上蹦起来,刻不容缓,说办就办,他在小镜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擦了把脸,匆匆地钻进小面包在村东省道边自家院外开的小酒馆,酒馆的名字仍然叫“横竖发”。他和老相好小面包在角落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后,单等着李煌入壳。
李煌对历任村干部都怀有偏见,尤其是对现任村干部,他平时在言谈话语中都带着一个损字,谁都躲得他远远的。今天甄惠突然请他下馆子,心里直犯嘀咕,“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平白无故的哪来这种好事儿?一定是有求于俺,要知心腹事,就得去赴宴。甄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去了自见分晓。”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傍晚,小面包像花蝴蝶似的,在李煌面前飞来飞去,她的身上散发出阵阵刺鼻的花露水味儿,让李煌很不适应,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脑袋晕晕的被甄惠扶到主席位上。小面包向他递过几个媚眼儿,又是斟酒,又是夹菜,甄惠也殷勤举杯,“来,李大哥,情分都在酒杯里,俺先干为敬了!”平时嗜酒如命的李煌,今日有“佳人”劝酒,“十一官”相陪,便开怀畅饮起来。但他心中有数,你甄惠不说,俺也不问,先享受了这顿口福再说。他从小面包那装出来的媚态,甄惠那硬套近乎的神态,早已看出两人在演双簧。心里话:“娘的,你们演戏,俺也会演,吃饱喝足了俺就走,看谁着急哩!”
劝酒的劝酒,陪酒的陪酒,喝酒的喝酒,等到杯盘狼藉,李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走时,甄惠急忙拉住他说:“李大哥有点醉了,进里屋躺一会儿吧!掌柜的,快泡壶好茶来!给李大哥醒醒酒。”
小面包马上答应着凑上前来,浪笑着说:“李大哥,俺来扶你吧!”她把那软绵绵的胸脯紧紧贴在李煌的手臂上。
李煌急忙把她推开,说:“俺没醉!俺该回去了。十一官,明儿个见。”
甄惠拦着他说:“忙啥哩?喝杯茶水再走不迟!”
李煌说:“俺这人最不爱喝茶,万一喝出点毛病来,多不光彩!”
甄惠这才知道李煌的厉害。故意斥责小面包:“你这娘们儿,疯起来没个分寸,李大哥是个正人君子,少套这种近乎!该忙啥忙啥去!”
小面包剜了甄惠一眼,嘟囔着钻进里屋去了。
甄惠说:“李大哥,别误会,小面包对谁都这样,天生的贱骨头。不瞒您说,俺是遇到点麻烦事,想请您帮个忙,给排解排解。对您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儿,所以……”
李煌说:“别给俺戴高帽子,啥事?请讲。”
甄惠说:“前几天镇里查俺的账,认为俺账里有问题,说俺有一万左右的失误。俺仔细想过,当会计这么多年,星星点点的难免,可没有那么大的数字啊!咱们村谁不知道谁呀?俺总有那心,也没那胆子呀!俺想来想去,一定是哪儿记错了。咱村里数您对账务精通哩,所以想请您给捋一捋,想个法子,帮俺度过这一关。俺甄惠虽然人缘不怎地,但俺知道知恩图报。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李煌心里骂:“娘的,这些年你狗日的肥啥哩?还不是靠溜沟舔屁眼当了会计,又吃肉又喝汤又啃骨头,肚子撑破了,又不想吐出来,还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损招,得亏俺没上当,若真得喝下那杯浓酽酽的东西,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哼,你狗日的不仁,别怪俺不义,等俺抓住你小子的把柄再说吧。”他面色从容、神情自若、故作关切地说:“账里账外有很多学问哩,若科目记错了,大作小,小做大,是常有的事,数字翻倍哩。但不知你这账是怎记的?”
“所以请您给俺指拨指拨,想个办法补救哩!”甄惠把一盒大中华塞到李煌手里。
“那好吧,等俺有空儿给你参谋参谋!”李煌把大中华装进兜里。
甄惠焦急地说:“火烧眉毛哩!劳烦您今儿黑夜到村委会给看看,就咱俩,没旁人打搅,俺买只烤鸡、买瓶好酒等您,行吧?”
李煌说:“有鸡、有酒,好坛场,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