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镇长也是个山里人,人不亲土亲,很同情山里的土老帽儿们。傅玉成不畏权势,他很佩服。他知道金大浪所说的“反了天了,这还了得!”、“您快去看看吧!”是什么意思,他才不会丧失良知、为虎作伥、欺压百姓哩。他恭恭敬敬地把怒气冲天的傅玉成拉到自己屋里,摁在沙发上坐下,递过一杯水去,说:“老傅啊,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那么大肝火呢?你大概不知道,匡书记刚把一伙来镇里闹事的人们打发走,您又来了,这不,把一肚子火撒到您头上来了。别太在意,有啥事,俺给解决还不行吗?”
傅玉成长叹一声说:“唉,这才像个领导该说的话哟,问题解决了解决不了,不能拿俺这反映问题的人当出气筒吧?俺看他匡家大概是八辈子没出过当官的吧,这辈子祖坟上突然长出这么一根臭黄蒿来,不知道那个瞎了眼的把它点着了,坟头上冒出这么一股灰烟来,真他娘不是个清官!等着吧,照这样没人味儿,迟早会从半天云摔下来的!”
匡敖川在隔壁听得真真的,但他没敢挪窝,没敢还言递嘴,他真怕傅玉成操起家伙揍他。
辛镇长说:“老傅,这到底是因为啥呀?”
傅玉成说:“辛镇长,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成片成片的树林被他们剃了光头了,成排成排的林网被他们毁了,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你们不管,俺就到县里反映去!”
匡敖川真怕事情闹大了与他不利,就慌忙跑过来说:“镇里维修伙房用过你们村几棵树,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傅玉成说:“镇里能用那么多吗?几百棵呐,能用得了吗?镇里搞维修,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合情合理,俺不反对。俺是说那些被大量砍伐的木材哪儿去了?谁干的?这是违法犯罪!这可不是搞选举,由你们操弄。”
匡敖川又被刺痛了,马上反击道:“你这不是诽谤人吗?俺啥时候操弄选举来着?”
傅玉成冷笑着说:“匡敖川,俺本来不想揭你的短,你要这样真不知好歹,俺会一条一条给你曝光的,你信不信?”
匡敖川一哆嗦,顿时语塞。
当当当当!伙房老姚敲响了吊在门口的铁犁铧。辛镇长说:“老傅,俺们要吃中午饭了,您反映的问题,俺们吃过饭派人下去调查调查,别再闹了,息气养身哩,何苦呢,回去吧!”
傅玉成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俺不能受这窝囊气!明天再见高下!”
第二天,傅玉成用一张白纸写了几行大字:
质问匡敖川:
1. 没有准伐证,乱砍滥伐对吗?
2. 不通过选民投票,操弄选举对吗?
3. 工商税应由从业者负担,均摊给农民对吗?
4. 全镇农业退税百万元,退给谁了?
5. 私批宅基地,转手获利几十万,是哪个干的?
6. 领导干部对来访群众施以暴力对吗?……
一早起来,他来到镇政府,把那张写着大问号的纸,用石子儿压在匡敖川门口的台阶上,坐在那儿等着匡敖川起来回答他的问题。
匡敖川听到门口有响动,撩起窗帘一看,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遇上难缠鬼了。马上放下窗帘,给隔壁的辛镇长打电话:“老辛,快把傅玉成请走吧!他堵在俺门口,俺都没法行走了!”
辛镇长马上出来说:“老傅,俺已经答应去调查盗伐树的事了,您就不要再跟匡书记纠缠了!好不好!”
傅玉成用手点着纸上匡敖川的名字,不说话,也不挪动,就坐在那儿等着,辛镇长实在拿他没办法。
匡敖川被堵在屋里,傅玉成又不时敲几下门,提醒他出来解答问题,他十分焦急、恼火。忽然电话铃响了,县里通知他,领导们要来视察春播准备工作,急得他抓耳挠腮,在地上转圈儿。从门缝里瞅瞅傅玉成,仍然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等着他。傅玉成成心和他耗着,他可没时间陪着。要是让县领导们碰上这种尴尬场面,还真不好说明白哩!万一姓傅的“拦轿喊冤”,信口雌黄,那将惹下更大的麻烦。他再次拨通辛镇长的电话:“老辛啊,想想办法,把姓傅的请走 !俺不愿意和他纠缠下去。县领导们马上要来视察工作,你可要为俺想想啊!”
辛镇长说:“好吧,俺就替你当一次恶人吧。”他啥话也不说,把傅玉成摆在匡敖川门口的纸张收起来说:“老傅,你也听到了,俺们要接待县里的人,给俺个面子,别再闹了。回头俺让匡书记给你赔礼道歉,行吗?”
傅玉成说:“俺不要他赔礼道歉,俺只要他澄清问题。今儿个就不打扰了,明儿个俺再来。啥时候答复了俺的问题,啥时候算完。”他拍拍屁股走了。
傅玉成前脚刚走,一辆黑色小轿车驶进了镇政府大院。匡敖川、辛镇长等毕恭毕敬地向新来的王县长招手致意。王县长问辛镇长:“手里拿的啥规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