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浔的手,轻轻摩挲着顾盏瓷的肩头,仿佛在给予她安慰,顾盏瓷有些茫然了,那个少年白日里,如此羞辱这个男人,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大晚上的,又何必说这些话。
顾盏瓷并没有当一回事,她敷衍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肯定会帮我出气,鹤亭,你对我最好了。”
随后,她假装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滚到了床榻里侧,离开周浔的怀抱。
昏暗的床帐里,周浔望着顾盏瓷的背影,渐渐出神……
白日里,他没有当即训斥周京墨,是因为他也在怀疑自己,他的发心,以及他的行为举止,还足够坚定吗?
尽管好几个夜晚里,他无数次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对柳氏女毫无私情,只是为了建州铁矿而已。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今晚看到柳氏女,在用针线缝制包袱,那个包,可以装很多东西,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征兆,他心里有一刹的慌乱,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柳氏女离开。
这种害怕,是因为害怕会失去建州铁矿的线索吗?
还是掺杂了其他别的情绪?
周浔的心中,万千思绪,复杂难言。
*
翌日傍晚,京城的定国公府,笼罩在夕阳西下的万丈霞光中。
周京墨在这祠堂里,整整跪了一个白天,二叔身边的亲卫徐茂,就在门口守着,一旦他有懈怠或者懒散,徐茂便会督促他。
周京墨满脸写着倔强,可膝盖实在疼痛,他只要一揉腿,就疼的龇牙咧嘴,他刚想起身,稍微偷懒,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随后,便是徐茂的答话,他知道,是他的二叔在门外。
周京墨立刻恢复了姿势,再次跪的腰背挺直,而周浔推门进来,径直走到祠堂上方的高椅坐下。
周浔没有率先说话,周京墨也傲气的不肯出声。
叔侄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周浔手里拿着帕子,不急不徐地缓缓擦过一个个牌位。
昔日的那些祖宗牌位,通通被柳氏女砸碎了,周浔便让工匠重新定制了一批牌位。
如今,周浔手里拿的牌位,是崭新崭新的紫檀木牌位。
当拿到周源的牌位时,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周源”两个字。
“二叔,你手上拿着我父亲的牌位,你对得起我父亲吗?”
“他是为了救你而死,你怎能不替他报仇?害死他的柳家人,就应该通通杀干净,那个柳氏女就该去死,你不应该让我罚跪的,我没有错!”
周浔并没有生气,反而平静的问:“军中有军纪,练兵的将士不可擅自离开,你是从卫所偷跑出来的?”
周京墨不怕周浔发脾气骂他,就怕周浔不阴不阳、一脸淡定的质问,这代表暴风雨前的平静,他心中一凛。
顿时想起,上一次被二叔训斥,是在京郊大牢门前,二叔告诉他,让他紧着他的皮!
心脏开始砰砰砰的乱跳,彷徨惊慌的情绪涌上心头,周京墨这时,终于有些后悔,后悔他昏了头。
刚刚就应该立刻给二叔道歉的,他在二叔面前装什么坚强!
“秦副将告诉我,你在关西卫四肢不勤、懒懒散散、庸庸碌碌,这一次,你是私自离开卫所。”
周浔放下手里的牌位,将那块镌刻着“周源”名字的牌位,放到原来的位置,端正摆放。
“谁撺掇你私自跑出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