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番外篇(一)(1 / 2)

@《玄门档案之鬼门卷》

北海大雪三日,归元观的朱墙青瓦,于清冷山雪中悄然改色。

屋檐下的冰柱,更是在一夜之间,神鬼不觉地探出三寸头。

雍长殊攀梯而上,将几日前漆好的灯笼挂在道观大门两侧,灯罩下红色的流苏在冬日的冷风中摇晃,他倚坐在梯子上回头看着道观院内。

只见沉檀焚尽,烟气袅袅,结成云凤之形,逐于乌瓦之上,散于清风之间。

恰逢此时,晨钟响彻远山。

回廊和大殿之上,幔帐悬钩,彩帐一角舒展,肆意撩烟拨影。

钱武安和南巢将新的供果换上,又重新插了三炷香,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叩拜,才起身去更换大殿两侧的龙凤幡幢。

元酒站在钟楼顶上,一脚踩着屋脊,一脚踏着鸱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从瓦上团起一捧雪,捏实后瞄准趴在猫窝里打哈欠的周方,将雪团砸了过去。

周方被突如其来的雪团塞了一嘴,舌头都被雪冻得缩了回去,一双圆溜溜的猫瞳四处打量,最终找到了钟楼之巅上那罪魁祸首,当即甩掉脸上的雪,一跃就踏上半空,朝着钟楼屋顶飞扑而去。

两人在半空中打作一团,长乘刚推门出来,被头顶簌簌落下的大雪盖了满头满脸。

他无奈地躲回廊下,仰头朝着上空骂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每天早上都来这么一出?还让不让下面的人出房门了?”

“再闹你们今儿早上就坐屋顶喝西北风去吧!”

城上月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的兔毛帽子,怀里还揣着个暖水袋,站在回廊下的一角,眯着眼睛打量两人的身法与动作,倒是很淡定地劝道:“活动活动也好,全当晨练了。”

长乘实在想不明白,自家仙尊为何总是执着于各个季节的氛围感,所以坚持要换全套冬装凑热闹。

不过他本来也管不着,但头顶这两个家伙……

长乘无语至极:“……”谁家好人每天晨练能把屋顶打出一个洞?

现在可是大冬天,而且都快过年了,修屋顶都请不到人!

他刚在心底腹诽,转头就听到“砰”的一声响。

不出意外的,西边那间屋子屋顶,又被雪球砸了个洞。

长乘飞身到半空中,按住互掐的一人一猫,一脚一个,将两只踢了下来。

雍长殊已经把所有新灯笼挂好,扛着梯子回到后院,探头看了眼破洞的那间屋子,笑着把梯子递给元酒:“自己砸的,快去补。”

补不好,今天早饭可就没他们两个的份儿了。

元酒不得不扶着梯子,低头看着坐在雪地里的周方,用脚尖踢了踢它的屁股。

“去补!”

城上月睨了两只一眼,催促道:“你也去!你们两个快点,早点干完早点开饭。”

元酒扛着梯子,周方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去院子角落,把月柘那辆木头板车变大,丢了一堆新瓦和木板,还有防水垫层与胶水在上面,拖着车哼哧哼哧地走到那屋子前。

它仰头朝着屋顶的元酒喊了一声,一脚踹起木车上的板子,接二连三地落在元酒脚边。

元酒将坏掉的木板拆下,又把新的木板铺好,接着是防水垫,再然后是铺瓦……

整个过程两人配合默契,前后也就花了十来分钟。

如今早饭搬到了厨房旁边新建的食堂里,食堂也不大,但容纳下道观里这群钉子户,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城上月吃饭的时候,就把热水袋收起来了,头上的帽子摘掉后,短发难免有些炸毛,他随手捋了两下,用筷子夹起竹笼里的小笼包,吃了两口后,忽然遗憾道:“今年秋天……忘记多吃买些吃了。”

秋季的时候出门旅游多,在道观待得时间不长,所以没怎么吃上蟹。

看到小笼包,突然就想吃蟹黄包了。

元酒很是开心地端着碗,一脸嘚瑟道:“我今年吃了好多蟹,酱醋蟹白烧鹿筋、蟹黄炉肉辽参、蟹肉响铃、一品蟹腐和蟹酿橙……小白今年秋天做了好多蟹菜,味道都超赞的,不过我觉得最好吃的还是蟹黄面。”

想到蟹黄面的味道,元酒忍不住吸溜了下快流出来的口水,扭头与刚坐下的纪京白说:“咱们啥时候再吃蟹黄面?”

纪京白闻言,忍俊不禁道:“蟹秋天最肥,其他的时节……那就要看蟹的品种了。”

城上月听完元酒的炫耀,已经没了想吃蟹黄包的感慨,只有想打孩子的欲望。

元酒没有丝毫危机感,捧着香喷喷的八宝粥,说道:“算了,等明年再说。”

长乘全程不参与他们关于美食的讨论,只安安静静地快速炫饭……桌上的菜就他吃得多,元酒说完后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水晶虾饺已经没了一半,关键是她一个都还没吃。

她气哄哄地捞走虾饺,蘸着醋狠狠咬了两口,听到雍长殊问她:“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五了,再过大半个月就要到正月十五……咱们观里供着的是三官,可是要郑重地办一办?”

大殿里的三官最近鸟枪换炮,全都升级成金装宝座,看起来颇为气派豪横。

连带着每天来道观里上香的人都多了不少。

正月十五上元节,正是天官赐福之日。

自唐宋以来,三元节就是道教的大庆日子。

有道是,天皇氏兴,玉清分化,太初纪岁,甲子会逢,是为上元而九炁以胎。

所以,正月十五确实要大办。

十月十五下元节的时候,观里当时准备不充分,办的很是仓促。

纪京白听到这里,抬头提醒元酒:“其实正月初一的时候,咱们道观应该也挺忙的,观主你还是提前准备为好。”

元酒不解,扭头向小白虚心求教:“你细说,我还真不知道正月初一有啥事。”

“烧头香。”纪京白言简意赅。

元酒茫然了几秒,才发现南巢恍然道:“对哦,头香!”

信众每年必争的第一炉香,那才是真正的热闹。

雍长殊拿出手机查新闻,递给元酒看了眼。

“这是去年的新闻,很多寺庙道观每年的头柱香都备受关注……尤其今年是咱们道观重新翻修后的第一年,你这半年可没少和撞邪的人打交道,别看咱们道观平时门庭冷落,但新年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还真说不定。”

元酒懵了一会儿,拧眉道:“咱们道观……有正经的道士吗?”

“要不,赶紧招两个来上班吧?不然这过年怕是要闹出大笑话,显得我们道观好像很不正经的样子。”

长乘点点头,认同元酒的提议:“想法很好,我赞成。”

“但问题是,你现在去哪儿找愿意来咱们道观打工的道士?”

元酒扭头看向雍长殊,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你人脉广,特管局那么多能人异士,还有那么多宗门都挂在你们局里,帮我招两个呗!”

雍长殊思考了会儿,问道:“有什么要求吗?比如是否懂些玄门道术?”

元酒摇摇头道:“不强求,一万个人中也不一定能挑出一个能修道术的人,要真按着标准找,估计无人肯来。”

来的道士不懂捉鬼、不懂玄术……那不要紧。

懂祭祀,会主持法事,会操持各种流程就oK。

扬长补短嘛!

“不通玄术的职业道士,那应该不难找。”雍长殊剥开一个茶叶蛋放元酒面前的小碟子里,从容不迫道,“这些交给我,保证年前给你找到,并亲自把人送来。”

元酒举起手指:“要两个。”

“当然,你要是能找四五个,让我做回面试官也不是不行。”

雍长殊按下她的手指,将茶叶蛋往她面前推了推,笑得很无奈:“别得寸进尺。”

这就剩几天了,给她找到人就不错了,还想挑!

……

吃过早饭,雍长殊便带着元酒下山了。

路上元酒忍不住盘问起来:“干嘛非得让我跟你一起?你就这么黏人吗?”

雍长殊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逗乐,推开她软乎乎的脸颊:“别干扰我开车,雪天路滑,我可不想一会儿下去推车。”

“咦——”元酒靠在座椅上,摇头晃脑道,“你定力真差。”

“我谢谢你,还专门来考验我的定力。”雍长殊对她的调皮有时也是头疼不已,但对于她的每句话都一定会有回应,他想了想,顺势就玩笑道,“我是只狐狸精,男狐狸精定力差点儿,很正常吧?”

“清心寡欲,那我现在应该在佛门念经。”

元酒歪着脑袋,斜乜了一眼:“你还挺理直气壮!”

雍长殊笑了笑,开始说起这回下山要做的正式:“带你下山,还是因为周云官的案子。”

元酒脸上笑容消失,不解道:“周云官?他能有什么事?不是身体都换回来了,正在疗养吗?”

“准确来说,不是周云官,是之前寄住在周云官身体里的那脏东西。”

“邪灵啊!”元酒恍然,摸着下巴回想了片刻,“金恨水是吧?和赵昌英魂魄融合了……这家伙坏事做尽,该杀杀啊,让我去干嘛?亲自押送他去地狱观光吗?”

雍长殊叹了口气,慢慢说道:“嗯,这半年局里查了不少案子,牵连出来一堆旧事,几乎全部都和新鬼门有关。里面有一部分案子,是你亲自经手的,带你去主要也是为了避免疏漏一些信息。”

“新鬼门?”

元酒挥手将后排放着的档案袋抓过来,拆开后认真看了一遍,脸色凝重道:“这里面好几个邪师我都接触过,这个御鬼宗,我打交道最多。这个赵图兰,还有这个霍天禄和庄辞海……我都有印象。”

雍长殊耐心地为她梳理了一下这段时间的调查进度:“你们去裂土之后,局里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就是为了查这个御鬼宗。”

“这个御鬼宗的掌门叫做费津,和庄辞海是同门师兄弟。费津收了两个关门徒弟冉鸿雪和赵图兰,以及若干外门弟子。而庄辞海收了一个关门徒弟,一个叫何子山。”

“我们目前抓到了冉鸿雪、庄辞海,还有赵图兰,以及和赵图兰关系密切的霍天禄,这几个人的犯罪证据我们已经完全掌握,有些人已经死了,其他的提告和判刑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完成了。唯独费津被捕后,通过秘法在狱中逃了。”

“要我抓这个御鬼宗掌门吗?”元酒跃跃欲试地问道。

雍长殊摇了摇头:“据我们掌握的消息,他被天阴门的人给阴了一把,目前遭到术法的严重反噬,再加上使用燃烧寿命的秘法,就算能熬过这一劫,他的修为也要倒退大半,寿元将尽,短时间内没办法出来作恶。这期间我们会步步紧逼,就算挖地三尺也会把他给找出来。”

“那个何子山怎么回事?”元酒问。

雍长殊尽可能的描述,试图唤醒她的记忆:“说名字你可能记不得,但你去过他家的庄园。就新商区那个很大的东龙庄园,院子里布置了一个很大的天阴聚气阵,养了一庄园奇形怪状的鬼。”

元酒敲敲脑门,忽然定住:“记起来了,那个何家呀~”

雍长殊欣慰不已,继续说了下去,元酒终于get到了这一圈复杂的关系。

……

御鬼宗之所以短时间内能发展的这么快,离不开这个京圈里的何家,他们就是御鬼宗背后的狗大户!

何家的大家长何兴堂一开始就与庄辞海私交甚笃,后来把孙子送到庄辞海那里拜师,并为御鬼宗提供了大量的发展资金。

“何子山邪术其实没学多少,也没有真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局里的两名职员找了个错处,暂时把何子山拘了,但后来没能让他供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人就被家里保释出去了。”

“这小子目前被送到了国外,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

元酒点点头:“我掐指一算,他在国外避祸,还不如回来受审呢。”

元酒看着何子山的证件照,嘿嘿一笑,三两句就宽慰好了雍长殊。

她继续往后翻,指着档案里那个天阴门:“这个天阴门,是之前在鬼翁山弄出那个养阴地的宗门吧?这个宗门就很奇怪,从走马湖到鬼翁山,再到金家那个破阵法……反正处处都有他们搞事情的手笔,但就是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雍长殊笑着道:“抓到了,熊星星前段时间被调动,正好破了个案子,和天阴门有关,抓到了他们两个邪师。一个叫胥承化,一个叫潘俊仁。我们总算摸清了这个天阴门的底子,天阴门人数比我们预料的要少得多,他们只有四个人,平时在外活动的,除了被抓的俩,还有个叫崔奇,是潘俊仁的手下。”

“这小子是个普通人,拿钱办事,消息灵通得很,我们还没动手抓捕,他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这个人不懂邪术,所以为非作歹的本事不够,目前请隔壁协防并发布了通缉,还在等结果。”

“养阴门的门主是师阴秋,以前老鬼门的漏网之鱼,是个小喽啰,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一些很独特的秘法,再加上有些阵法天赋,很擅长布阵。”

元酒看着前面红灯,车缓缓停下,好奇道:“师阴秋抓到了吗?”

“围捕过程中,此人负隅顽抗,还伤到了熊星星,激怒了熊妖的后果很严重,这家伙被熊星星打成了重伤……”

“现在人在IcU,情况不乐观,我估计这回……悬得很。”

“可能撑不到上庭。”

元酒思考了一下:“我让地府那边派个阴差去IcU盯着吧,省的这人变成鬼也不老实,到时候真嘎了,阴差勾魂索一套,直接把他送走拉倒。”

说干就干,元酒拿起地府给的令牌,就开始发消息。

“这么一理,这新鬼门岂不是已经解决了?”元酒不解,“赵昌英生前和鬼门哪个部分牵连,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

雍长殊摇头道:“斩草要除根,不然就跟旧鬼门一样,漏了一堆小鱼,过了那么些年又整出一堆伤天害理的事情。天阴门御鬼宗和尸魂道,还有素真教……这几个是新鬼门最主要的部分,除此之外还有些浑水摸鱼的小宗门,也得摸清楚才行。”

“赵昌英的魂魄虽然与金恨水融合了,但应该保留了不少记忆,审完再说。”

“到时候和其他抓到的鬼门邪修一对口供,就知道还有那些疏漏了。”

元酒将档案装回去,一脸泰然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把我带去其实不是为了避免遗漏什么消息,而是为了让我压制金恨水那厮吧?那邪灵坏得很,歪脑筋也多,真话假话掺着说,你们指出他说错了,他还能装魂魄融合记忆不全,并不是他的错……”

雍长殊笑道:“那可以拜托你么?”

元酒拍了拍胸口:“这点小事儿,交给我吧。”

收拾一个没有周云官皮囊保护的金恨水而已,她法子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