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缘分或许就是这样,有缘的两个人,纵使相隔天涯海角也会有再见的那天。
纵使心有隔阂怨念,也会有冰释前嫌的那日。
纵使恶语伤了彼此,下定决心再不动情,他日重逢,也会不由自主的旧念萌生,余情死灰复燃。
上清说,小阮阮的体质与旁的鬼魂不大一样,等小阮阮什么时候找到自己的骨灰了,或许就能化成成人状态。
有了成人状态,那小阮阮就能和别人谈恋爱了。
但让我好奇的是,成人状态下的小阮阮心智会不会也变成熟些,毕竟再怎么说,小阮阮现在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大黑就算浪子回头,接受了阮阮的一片真情,他俩就算个头般配了,可对着仅有十来岁心智的小未婚妻……大黑应该也下不去那个手吧!
白天的大黑看着一切如常,能吃能喝能和小阮阮拌嘴的。
但小阮阮还是担心他担心得紧。
因为,今天就是正月十五了。
月圆之夜,是大黑体内毒咒发作最狠的时候。
故此,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地度过。
当下这关口,我们一家五个人,有三个人都逢上了事没心情过节,我和上清一合计,便决定十五元宵简单准备些饭菜凑合着过算了。
等那罗的父母出院了,大黑平安度过今年这头一个月圆夜,我们再重新挑个日子好好聚一聚。
我与上清是这么打算的,但大黑和小阮阮却觉得十五大过年,多少还是得操办得隆重些,像个样子的过上元节。
不然开年就不顺,是要倒霉一辈子的。
而我,也是如今才发现仙人原来比咱们凡人还要在意风水这个东西……
于是下午刚过两点钟,大黑就带着小阮阮出门买菜去了。
顺手还牵走了窝在家里睡大觉的大黄。
我也在包完一盘子汤圆后,换了件喜庆的衣服去医院探望那罗和她的双亲了。
听医生说,那叔那婶子的情况已经出奇地迅速好转了。
那叔在早上那罗出门买饭的时候就醒过来了,那婶子还在昏迷,不过应该用不了多久也会恢复精神,慢慢醒转。
现下医院对两位老人的安排是,白天给他们挂消炎与加快伤口恢复的特效药水,晚上就吊一整夜的营养液。
因此两位老人身边二十四小时都需要有人守着。
原本那罗的两个助理与那石都可以帮忙守夜的,可那罗偏偏就是不放心他们,接连三天的独自强撑,眼皮子都没合一次,我去见她那会子,她一双熊猫眼里攀满血丝,整个人都虚脱憔悴了许多。
那罗身边的男助理还无奈调侃一句,别的女演员都是服药减肥,他的那罗姐倒好,饿几顿掉十斤,再这么清瘦下去,剧组给她定制的九百多套戏服可就又得返工大改了。
彼时我看着满脸土色,眼中无光,全然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那罗,心疼地把她抱进怀中安慰了好久。
她没什么抱怨,只是那叔醒后还说不出话,那婶子到现在还没养过神,没有丝毫要醒的势头,让她很焦虑担忧。
我喊她回家吃碗汤圆,她也愁眉紧皱地拒绝了。
我拿她没办法,只好先由着她去了。
离开医院那会子,那石倒是挺想跟我一起回去过元宵节的,但却被他狠心无情的姐姐给一口拒绝了。
理由也很简单,我家现在除了我,其他家伙都不是人。
小石头要是过去了,难免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她不许那石跟我走实际上是在保护我。
但那石并不清楚这其中缘由,只一味地认为是他姐姐心眼小,自个儿躲不了清闲,也不让他找地方放松一下。
送我到公交车站的路上,那石还在和我念叨着他姐姐的不近人情,念叨着多年没见,他其实特别想看看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什么样。
索性这对姐弟纵是打小就脾气不和总闹矛盾,轻则互相人身攻击,重则双双栽进猪圈拳脚相向,打的脸红耳赤,可那石对那罗话却是向来听一不二,谨遵不违。
那罗不许那石跟我跑,他就真的在送我上了汽车以后,分秒不敢耽搁地原路返回了医院。
而我也是在坐上公交,翻自己的帆布袋找手机时才发现那石往我的袋子里塞了一枚还温着的烤红薯。
这个那石,两三岁刚学会走路就特别喜欢粘着我,自己的亲姐姐不去讨好,反而总把父母给的好东西都留着,等我过去,全部偷偷塞进我的书包里……
这么多年了,他长大了,年幼时的习惯却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医院离我家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我想着等到家了烤红薯八成也凉了,所以就不客气地在车上打开窗户把红薯皮给剥了。
刚咬那红薯第一口,我就陡然心口一疼,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锥了一下……
考虑到我心脏有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都是疼一会儿便过去了,因此这次,我也没把它当回事,只认为是像从前那样,咬牙熬熬就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老天爷存心不想让我吃到这口烤红薯!
下一秒,整颗心都仿佛被千刀万剐了,心底有股灼烫的力量,燃起了燎原之火,压制不住的欲冲破障碍喷涌而出,好似要将我的心脏给撑炸了一般……
剧烈的疼害我顷刻满头大汗,手脚发凉,指尖本来就在克制不住的颤抖,又加上司机在红路灯口猛一刹车,手里的烤红薯便由于惯力的关系,啪!掉在了公交车地板上……
根本来不及可惜我那枚烤的色香味俱全的红薯……我揪住胸口,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底那股灼烫顺着心脏血管,没几秒就窜遍了我的全身筋脉,烫得我四肢八骸不能动弹,疼得我胳膊腿皆不听使唤。
难受,浑身都疼得难受!血肉深处的灼热烧得人麻木,短短几秒钟,我就好似经历了一场被人五马分尸……
心底的滚滚剧痛冲击头颅,摄住呼吸,我脑子发紧的身子前倾,将额头抵在了前座的椅靠上,每一口呼吸,都喘得千百分艰难。
吸进肺腑的凉气与心头的滚烫相碰撞,整个胸膛都火辣辣的又麻又疼。
全身仅剩的几分体力都用在了抠塑料椅靠的那只手上了。
我每喘上一次,后背的湿意就更明显一回。
额角豆大的汗珠子沿着脸颊迅速滑落,砸在了我揪着心口衣裳的泛白手指上。
车子恰好行驶上了一条颠簸的里路,我晕的更难受了,想开口求救,偏偏张了嘴,嗓门半丝声音都透不出去。
偏偏我安家的地方太偏僻,又加上今天过节,这会子人们早就各回各家,欢欢喜喜地准备着元宵节晚上的团圆饭了,公交车返程载的乘客,数上我也就不超过十个。
离我最近的那个人,还坐在前座的前座戴着耳机打游戏……
我现在动不能动,喊不能喊,几乎是绝了向人求助的后路。
无法找人救命,我只能老实趴在冷硬硌人的椅背上独自缓气,自生自灭……
疼痛的感觉愈发强烈,那股滚烫涌着涌着,就把我冲击得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是公交车司机大叔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晃醒的。
粗犷的嗓音乍一传进我的耳中,吓得我一把扶着椅背惊站起来。
“醒醒醒醒!车到终点站了!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瞌睡这样大,你头顶的智能语音提醒都喊五六遍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差些就拨急救电话让人把你拖走了!”
我理亏地拿上东西慌忙道歉下车:“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累了……麻烦你了,我这就下去!”
扶着车门踉踉跄跄地下车,双脚沾地时我还有些头昏眼花,倒是……心脏不疼了。
身上除了凉汗贴背,刺激皮肤特别痒痒,骨头还有点疼,四肢乏力肩膀发酸之外,没有其他大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