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道:“清容,你的孕事未满三月,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胎儿就得不到胎神的庇佑。今晚你带着公鸡乘轿,明日我去寺庙给你求五帝钱和开光的葫芦,你再乘轿回来。”
我说道:“好。”
娘又说道:“过去我听舒大娘说,江南地区的孕妇怀孕后不能去寺庙,以后你也莫要去寺庙了,你想求什么平安符,开光物件之类的,告诉我一声,我去帮你购买。”
我说道:“好。”
娘说道:“我去厨房洗手,我也该吃些板栗了。”
不一会儿,娘从厨房走来,我们正吃着板栗,召南走了进来,向我们行礼,我和娘起身回礼。
召南头戴宝相纹织锦帽,画了淡妆,身穿红色镶毛边织锦上袄,蓝色织锦裙子。
娘给召南倒茶,娘招呼道:“召南,快来吃板栗,方才炒熟的。”
召南坐下说道:“好。”
召南吃完几颗板栗,把板栗壳扔进渣斗说道:“姜大娘,清容,前日我听阿姑说,马三丈这月已将房屋卖出了,他们在中牟买了一所宽敞的田宅,下月马家二兄弟便会在中牟举办婚礼了。若不是因为马兄的军队这月在中牟领取冬衣,他们还不会知晓汴京到中牟骑马一日便可到达。”
娘说道:“昨日沈大丈听做官的同窗说,这月初三朝廷已将汴京所有士兵的冬衣发放完毕,他们下月办婚礼,路上不会遇到车马拥堵之事了。”
我说道:“召南,昨日姜二娘一家人来过,他们说麻虫与鱼儿这月订婚了,鱼儿昨日想去罗婆婆家里编发,我们瞧着罗婆婆房门上贴着告示,她被朝廷诏进宫做官,明年二月才能回家呢。”
召南说道:“我知道了,如今彩哥吃乳仍是喜欢抓我头发,许是要等他一岁断奶了,我才可以去罗婆婆家里编一些好看的发髻。”
召南又说道:“姜大娘,清容,方才我听食客说起一则小道消息,食客说五日前他亲眼见到韩相公对太和楼小厮行契丹跪礼,那位小厮叫药北,他是并州人,他原是潘楼小厮,后来他离开了潘楼,食客推测说药北是大宋准驸马人选之一的药氏,药氏在太和楼做小厮,是为了适应百姓的生活,韩相公对他行契丹跪礼,是在对暗号。我正要去太和楼瞧瞧那位准驸马呢,清容,你去吗?”
我说道:“召南,今年三月花影举办辩论比赛,你因养胎没有来观看比赛,有二位小厮到林通判家里送午饭,我见过那位药郎。”
召南欣喜问道:“那位准驸马药氏是何模样?”
我回道:“他外貌朴实。”
召南说道:“我不去太和楼瞧药氏了,我原以为他会是一位外貌出众的准驸马。”
娘好奇问道:“清容,那位药郎看起来年岁如何呢?”
我回道:“他模样年轻,看起来是不足二十岁的样子。”
娘说道:“改日我叫上一些马行街的邻居,一起去瞧一瞧大宋的准驸马。”
召南说道:“咱们马行街那家眼药铺子上月改成了宝鉴铺子,我觉得买水晶鉴的店家很傻,店家做出一百副水晶鉴,结果一副也卖不出去。我若是店家,我就先做十幅出售,再看看行情。”
娘说道:“我想是价钱太高了,一副水晶鉴要八两银钱。”
召南吃惊说道:“八两银钱?这么贵,我看店铺里只标着‘八两’二字的告示,我以为是一副水晶鉴的重量呢。”
我说道:“相国寺用水晶罐装舍利子,水晶应当是很珍贵的物品,所以价格贵。”
门外传来僧人的报时声:“巳时。”
召南起身行“万福礼”说道:“姜大娘,清容,我回家喂彩哥。”
我和娘起身,我回了“万福礼”,娘作揖送别。
“太和楼”雅间内,束发,头戴银冠,身穿银灰色圆领袍的芮掌柜说道:“花二郎自小就做了你的仆从,你娘说你想赎买花二郎,这月你雇人散布药北是大宋驸马的虚假消息,酒楼所赚的利钱还不能赎买花二郎。”
束发,头戴玉冠,身穿黑色锦袍的芮邮山回道:“爹,赎买花二郎还需要多少钱?”
芮掌柜回道:“三十两白银。”
芮掌柜又说道:“邮山,你屯买水晶做水晶鉴,用了我半年的酒楼利钱。科举,你考不上,画画,你那狗爪印的画作让我在饮食行会抬不起头来。马行街的铺子租了半年,明年三月一日到期,若铺租到期前,水晶鉴不能全部货卖,你就去矾楼做小厮,学学经验。”
芮邮山回道:“爹,儿子想找你借三十两白银,我想,若是我去矾楼做小厮,花二郎去马行街看店,我可以尽快还你银钱。”
芮掌柜说道:“自你离开燕宅来到太和楼,每月我没有给过你零花钱,如今你愿意为花二郎放下身段去矾楼做小厮,着实让我刮目相看,这三十两银钱,算作你一年的零花钱。”
扬州,红琉璃填黑字牌匾的“于宅”,门前设有台阶,一位梳着高髻,头戴黄金桥梁钗,头簪一对形如薄鬓的金步摇,面容娇俏,下嘴唇外翻,画了“三金妆”,戴着一对珍珠耳环,身穿绿色镶毛边织锦上袄,绿色织锦裙子的小娘子抱着一个暖手炉在院内大门处翘首以盼。
街上行人稀少,一位梳着“双丫髻”,面容质朴,身穿灰色圆领袍的小娘子从其他街上气喘吁吁地跑向“于宅”大门口,她的脸和双手冻得通红,她搓了搓手,随即敲了敲大门。
于惜开门后,问道:“丫头,你那进京监考的远房亲戚回扬州了吗?”
侍女回道:“他回来了。”
于惜急忙问道:“你打听到孟哥哥的近况了吗?孟哥哥与那位姓沈的妇人近来如何?”
侍女回道:“奴婢听说那位沈娘子剪了短发,孟官人与她分居了。”
于惜急忙问道:“姓沈的妇人可有子嗣?”
侍女摇摇头回道:“奴婢不知道。”
于惜笑道:“女子断发,皆因为情断。姓沈的妇人必定是没有子嗣。商人之女,如何能配得上孟哥哥?纵是孟哥哥与舒大夫喜欢她又如何,没有子嗣的妇人,终究是被赶出孟家了。”
于惜又说道:“官家寿圣宴是明年正月,明年爹娘都会去参加宴会,娘疼爱我,我若想要她的宴会资格,她也会给我。我若能在宴会上拔下几根孟哥哥的头发,孟哥哥便会像傀儡一样爱我了。”
侍女问道:“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于惜说道:“果真是十岁丫头,巫术都不知道。只要是我于惜喜欢的人,我用尽千般手段都要得到他。”
汴京“孟宅”门外有僧人报时:“亥时。”
孟宅卧房内,月光柔和。两床暖和的红被子,一对鸳鸯枕,言律头上裹着黑色幅巾,我束发,我和言律各自穿着一件暖和的夹棉白色中单和夹棉白色中裤。
言律说道:“我们已有二十天未见,娘子可是想我了?”
我说道:“是。”
言律主动吻我,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娘子,这月我每日下朝便去贡院,亥时前回家,我的胡子已有二十天未剔,是不是很扎人?”
我回道:“有一点扎人。”
想到方才的亲吻,或许会给腹中的胎儿带来不好的影响,我说道:“良人,以后我们将亲吻改成牵手吧,具体的原因我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言律回道:“好。在考卷尚未誊写完成之前,娘子还是呆在娘家吧,我这些日子暂时不能照顾你。”
我回道:“好。良人,此刻我们可以牵手入睡吗?”
言律回道:“好。”
说罢,言律牵起我的手。
我又说道:“良人何故戴着幅巾入睡?良人是身子不舒服吗?”
言律回道:“娘子,自我入贡院誊写考卷第一日,使用贡院厕所后,第二日我的头发便染上了虱子,我自行将头发剪了,买药除虱,家里,贡院如今已经没有虱子了。前日,我听轮值的武官说头痒,昨日我轮值,我担心在皇宫又沾染上虱子,所以头发上裹了幅巾。”
我问道:“良人可买好了假髻?”
言律说道:“没有,等我忙完誊写的事情,我想去选一顶马毛做的假髻,过去我听君授说,马毛做衣裳保暖,我想马毛做假髻应当也会很保暖。”
我说道:“良人,这月你在贡院誊写考卷,娘说科举之事要紧,后日良人不用再去祭拜翁翁了。”
言律说道:“好。汴京考卷繁多,我们不能按约定的日期誊写完成,官家已经破例为我们延迟到下月初八,我尚且抽不开身请假。”
言律又说道:“这月官家授予吕公与司马公龙图阁直学士的官职,昨日我轮值,官家让让我草拟官员任职诏令,官家说司马公私下递上三本札子,申请辞去谏官一职,外放做官,官家答应了司马公的申请,保留了他龙图阁直学士的官职。我想司马公不做谏官,是因为官家一直未定下濮安懿王的制册称呼,他心里失望。”
我说道:“方才良人说起的吕公,他是何人呢?”
言律回道:“吕公是吕子进的父亲,吕公也是去年七夕与欧阳公一起在灵犀园赏荷花的官员。”
我轻声劝说道:“良人早些安睡吧,明日良人要早起,今晚应好好休息才是。”
言律轻声回道:“娘子,你也早些安睡吧。”
我轻声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