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翻云砚断烟墨,佳宾原来是白丁。(1 / 2)

我一直在等他说的“要事相商”,但是这家伙只管在那里光着膀子清理伤口敷药,仿佛把我们当做透明人一样。

不过他倒是挺爷儿们的,茶杯那么大个伤口,鲜血淋漓,清理敷药都咬着牙自己来,哼都没哼一声。

老实说,这大哥身材还真挺好,匀称结实,五官也不错,如果发型再换一换,搁现代,不说C位出道,随便找个模特的工作还是有底子的。

我这边心里暗自品头论足,一转头却发现沐儿低着头红着脸,抓着只茶杯一直吹,热茶都快吹成凉茶了。一抬头,她见我在看她,目光慌忙四处躲闪。

我扭过头来,却发现那姓韩的正亲切的看着我一脸姨母笑。

“今日之事,还多亏贤昆仲出手相助,才化险为夷,让为兄渡过一劫!”

“韩大哥言重了,不过是机缘巧合,还好舍弟会些粗浅武功,否则的话,刚才大哥你也看见了,以我这怂样,恐怕现在早就是刀下亡魂啦!”我尽量学着文绉绉的腔调。

我见他脸上微微一红,知道他可能误以为我在暗讽他,刚想要解释几句,他却突然脸色一变,肃然道:“狄兄弟见识不凡,令弟武功卓越,我向来是乐于结交像你们这种青年才俊。”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目光如炬盯着我继续说:“依贤弟看来,这些黑衣人是些什么来路?”

这是个谈判高手,很懂得利用突然间的压迫感搞极限施压!

我微微收了一下坐姿,避开目光的锋芒,道:“我晚上起夜,蹲在茅房里看到动静,还以为是盗贼。听大哥这么一说,难道竟不是?”

“哈哈哈,狄贤弟少年英雄,我只道是见识不凡,胆色过人,没想到脑袋也极为聪明。你说是盗贼,那便一定是盗贼了!”姓韩的大笑起来,端起茶杯,一挥手示意我喝茶。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刚端起杯子,他突然又道:“那贤弟以为,我又是何人呢?”

“兄弟愚蠢,怎么敢乱加揣测,不过我认为,大哥气宇轩扬,气质出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威风八面……反正不是普通人。”我把能想到的好词儿全用上了,俗话说得好,“油多不坏菜”嘛!

“哈哈哈,贤弟甚是有趣。”他随口附和一句,扭头向门口问道:“人还没到吗?”

“回大人话,已在客栈外候着了!这就带他进来。”

……

不一会儿,耶律齐辔领着一名着盔甲的军尉进来。

那军尉取下头盔,行了个军礼,道:“汾州荥卫营副都指挥,方大锦,见过特使大人!”

“方兄不必多礼,此次我到贵国只是办些自家杂事,因此不想大张旗鼓,多生枝节。却不想遇到今日这档子烦心琐事。不知方兄是否查验现场,有何见解?”

“回大人,我刚才查看了一下尸首,从武器及着装来看,颇有蹊跷,似乎不像普通贼人……”

“哦?可是据我这位刚认识的兄弟所说,他是最先发现贼人之人,也是给我报信之人。他说看见这伙人撬瓦入室,确是在实施盗窃……”

那姓方的也很聪明,望了我一眼,便答到:“回大人,这些天的确不太平,前些天邻县通报,熙州黑水营在云峰镇公干,走脱羯戎奸细,这几日汾州境内又接连发生大虫伤人,竟成了无头公案。此案既然有目证,那想来这必定是一伙盗贼犯案吧。还好遇到特使,将之剿灭,也算为我地除害了。既然如此,在下就据实上报州府,如此本县衙门司便不也必查验入册了!”

“方大人心思缜密,侦案雷厉风行,实在是干才。如此甚好,这次本使与吕相茶叙,见吕相憔悴了许多,想来是公务繁杂,好得他老人家手下有你等这样的精兵干将,实是大成之福啊!”这韩特使原来葫芦里卖的是顺水推舟的药。

“不过,方兄所说的走脱奸细和猛虎吃人两案,我倒是不曾听过。”他扭头望着我说:“狄贤弟从那边路过时,可有耳闻?”

这家伙不怀好意啊!我极力装作镇定的样子,假装不知道的,看了一眼沐儿,说:“什么奸细,我们从没有听说啊,不过猛虎吃人的事,倒是听过有老百姓议论。”

那姓方的也没在意,只是又说了些奉承话,就行礼走了。

我看着那军尉的背影出了门,心知这韩特使大概猜到我们的处境了,正盘算怎么应对。

“贤弟赶紧收拾一下,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动身返回淅津!”他岔开话题,仿佛刚才根本没问我的问题一样。

这家伙,永远让你琢磨不透,到底是敌是友?我心里犯起了嘀咕。

……

这一夜,我们一行人披星戴月,行至一座山前,老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后来雨竟然越下越大,走在山间崎岖的山路上,本就狭窄的路面渐渐变得泥泞湿滑,更难以前行。

好容易拐过一道山梁,我们突然发现前面突然山坳上出现三个窑洞。

“哎呀,大人真是心临福至,上天眷顾。老天爷知道大人要避雨,这便给了我们避雨之处了!”耶律迭哥及时输出一波彩虹屁。

“哟呵,耶律大哥跟我一样干过中介吧,挺会聊天儿啊!”

估计我这番调侃也没人听懂,我悻悻的撇了撇嘴。跟着他们进了窑洞。

进到里面,却见洞口门槛上刻着“石门拓雪”四个大字。

“贤弟可知这四个字是何人所书?”

“哇,难道这是虞世南真迹吗?”托我老爹的福,他老人家给局长开了一辈子车,除了平时混两包好烟,最大的收获就是跟着领导爱上了书法。我从小被逼着学了几年书法,天赋一般,但是各种字帖倒是临过不少,好歹混得个字形端正而已。

“不错,这就是虞永兴的字了!”韩特使拍了拍我的肩膀。

“此处大有来历,这三个石窟,叫做‘隐堂洞’,是孔圣人门下弟子子夏隐居之所。我们这是到了圣人遗迹了!”他说完整理衣冠,对着洞内一揖到底,并吩咐手下,只可在门口席地而坐,正准备生火的几个也被喝止,大家只好湿漉漉的干坐着等雨停。

“韩大哥,你们契丹人为何也如此敬重孔圣人?”我心想,这契丹人假惺惺的,学什么不行,非学孔老二那套繁文缛节,讨厌得要死,这下火也没得烤了。

“贤弟可知,我大辽立国近七十余年,从太祖开始,行圣人之道,施行仁政,礼贤良士,才有这百年基业啊!”

他说的是耶律阿保机的事,这我倒是知道一点儿。

“什么教化礼仪,仁义道德,这都是为了强化他自己的统治而已,契丹人不好好的发扬能歌善舞的种族技能,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洗别人的脑,反倒把自己也洗晕了,这总有种技能树点歪了的感觉。”我暗自想。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东方既白,雨停了,山间升腾起了云雾,远处朝霞映红了天际,一轮红日探出头来,真叫一个“云蒸霞蔚”。

面对这样的美景,我不仅感叹道:“我靠,好美啊!”

而我们的韩特使就不一样了,他叫人取来了笔墨纸砚,诗兴大发,提笔便写到:商山高出五云中,一水潺注自此通。三春带雨浮新绿,十里澄霞涌朝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