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姜子卿边想着,边往他的帐篷走去。
他来到桌上前,快速研墨,铺平草纸,取下毛笔,蘸墨,根据他这几天以来的实地观察,准确地在草纸上落笔。
军营所在的位置是安村,四面环山,群山延绵,地形复杂,野兽频出。
恰巧与麟国交界处是一个峡谷,地形优势使得这里成为易守难攻之地。
然而,国内的沟通亦如深邃的峡谷,一旦麟国夺取了安村西边的三座城池,那么这里必将陷入包围的窘境,也必然会面临粮草匮乏的艰难局面,最终结果便是缘国不得不屈服投降。
现今麟国兵强马壮,不仅在此排兵布阵强势进攻,还同时对西边的三座城池发动了攻击。而缘国军力疲敝,在麟国的猛攻下,根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招架。
……
两个时辰后,姜子卿停下手中的笔,将笔放在一旁,双手撑着桌子,眼睛盯着那幅地图许久,整个人陷入沉思。
这时王小锤走了进来,见姜子卿出神模样,知道他来的不是时候。
子卿自小都是这样,一旦在思考,像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任凭你怎么喊他,他都不会有半点反应。
王小锤心想:“我还是等一会。”
他将一本花名册放在桌面,无意间瞥见姜子卿刚画的地图,仔细端详一番后感到格外惊奇。
这小子真是……还真让他给画出来了。
他根据他的记忆比对了下姜子卿的地图,没想到竟然一模一样!
这让他看姜子卿的眼神多了几分肯定。
之前子卿说要弄清楚这里的情况,绘制地图,他还半信半疑,没想真让他干成了!
他这几天他每日每夜的外出也值得了。
他想到这,目光不由得转向姜子卿的面庞,这一看,竟让他心中猛地一揪。
姜子卿那原本细嫩的面庞,如今变得蜡黄苍白,宛如凋谢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而且,在那张脸上,还隐隐约约地浮现着几道伤痕,如细碎的蛛网般,缠绕在他的肌肤之上。
看到这,他心疼极了,同时也十分气愤。
其实子卿并不需要如此努力,只要按照子论和他们给他铺好的路走下去,他一生将无忧,但他却偏偏选了最难的路。
此外,他地图上对深山的详细绘制,也说明了他在这十几天里多次独自踏入深山……所以,他身上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伤!
王小锤仔细地打量姜子卿的全身,这时才看到姜子卿后背渗出的血迹,这让他倒吸了冷口气。
这孩子怎么都跟他不说呢!?
他强压下心中的愤怒,继续打量着姜子卿。
直到看到姜子卿那双手时,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原本应该光滑细腻的皮肤如今却布满了狰狞可怖的裂痕,而在手背上,则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开始化脓,黄色的液体从伤口中渗出,与周围红肿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更令人心疼的是,这些伤口显然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有的甚至还沾染上了污垢和尘土……这一切都让他无法抑制地感到愤怒!
这下王小锤终于知道姜子卿为何总穿着其他士兵宽大的旧衣服了:“原来这孩子是用来挡住他身上的伤口的。”
子卿不知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吗?为什么要去做本该是大人做的事。
这孩子多傻,傻得让人心疼。
直到蜡烛燃尽,满室的光亮被黑暗吞没后,姜子卿意识回笼,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借着月光,摸索着去取蜡烛。
“子卿,”姜子卿听后一愣,下意识将他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他见王小锤沉默不语,心中便预感到王小锤定然知晓了他踏入深山的事,于是他如释重负般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他转过身,刚要为他私自进入深林的行为向王小锤道歉时,王小锤盯着姜子卿,问道:“伤口还疼吗?”
姜子卿摇头,立刻道:“不疼。”
王小锤听后表情破裂,鼻子酸涩得厉害,他还是希望子卿像他小时候一样娇气,磕了碰了都能跟他说。
他声音沙哑,继续道:“以后没我同意,不要再进入深山。”
“干爹,我——我明白了。”姜子卿本欲辩解,可当他借着月色,看到王小锤脸上那强忍着的愤怒时,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早点休息。”王小锤停顿一下,不容置疑道:“还有,之后哪里都不许去了。”
王小锤丢下这句话后,如同幻影一般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桌面上的新蜡烛如同一颗璀璨的星星,燃起了明亮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帐篷。
姜子卿看着帐篷的门帘闭合后,才缓缓地抬起手,拉起另一只手的衣袖,垂眸看着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以及掺着泥的新伤,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