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妘翎一边在金陵城的上空前行,眼睛目不转睛地捕捉着佩菱和听兰的身影,一边回忆着方才夫人的嘱托,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但不一会儿又被那清风吹干了。
方才佩菱和听兰翻墙时,妘翎向她们射去的便是装满了悬珠粉的玲珑珠,上面有无数孔隙,随着二人的走动,便会有悬珠粉撒落到地上,待到天黑,那悬石粉便会发出幽幽的光,一般人察觉不到,但在妘翎的眼中,那便是这世上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移动路标。
她循着那微弱的标记一路向东,直到来到了城墙边,才停下脚步。妘翎驻足于城墙的高塔之上,清晰地看到刚出城不久的佩菱和听兰正停在路旁,于是她在塔顶上坐了下来,观察着那二人的一举一动。
她的手摸向怀兜,不自觉地取出金钗细细端详,此钗工艺十分精湛,整支雕刻为鸢尾花的造型,花蕊处还镶嵌这着三颗羊脂玉点缀。
一阵凉风轻拂过脸颊,高束的发尾也随着风轻轻地飞舞了起来。她收起金钗,不经意地憋了一眼城内的风光,天色已暗,万盏灯起,好一副繁华景象,只是,有一处火光骤聚,仿佛有很多人集结在那里,那个方向……不好!
妘翎立刻意识到那边正是苏府的方向,回头看向城外,佩菱和听兰已经抱着什么在往回走了。
于是妘翎立刻起身,紧咬牙关:“夫人……”随后她施展轻功腾空而起,急匆匆地向苏府的方向行去。
妘翎来到苏府外的一处矮楼,压低身子伏在房檐上,院内无比嘈杂,苏府门前的几条大路都已被官兵封锁,只见钱太师从府门走出,与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低语了几句。
那黑衣人身高八尺有余,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黑衣人便转身离去了,钱太师则对身边的士兵长下令,全城搜捕苏府独女苏佩菱,随后便坐入了轿中,回府去了。
妘翎继续观望,不一会儿,便看到官兵们不断地从府内抬出一个个卷着的草席,所经之处还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妘翎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心中惊叹:“果真如夫人所言……难道……夫人已经……”她余光瞟过旁边的小巷,看到佩菱和听兰也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二人正蹲在角落里。妘翎下意识地拿将手覆上了腰间的匕首,一双凤眸警惕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忽然,一抬轿辇从巷子深处朝佩菱的方向驶来,一个黑影从轿厢内探出,直接抄起了佩菱,妘翎纵身一跃,匕首已从腰间抽出,正准备刺向那团黑影,只见那黑影将佩菱揽入轿厢后又迅速出来向听兰袭去,在那黑影转身的一瞬间,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钱俊毅?!”妘翎惊讶地忙收回匕首,身体一旋改变了袭去的方向,朝另一侧的房檐处一蹬,回到了矮楼之上。
佩菱与听兰都被揽上轿厢之后,那轿辇立刻调转方向,匆忙地向着钱府的方向去了。妘翎想着夫人生前的嘱托:“一定要护菱儿周全。”
妘翎的后槽牙磨得嘎嘎作响:“我到要看看你们打算把小姐带到哪里去!”说罢,便由那屋檐之上一路紧紧跟随,这一跟便跟到了盼月楼。
到了盼月杰,妘翎匿于阁楼之上,观察着下方众人的动静。
小姐是如何被他们由偏门抬进来,钱府丫鬟又是如何敷衍,还有钱俊毅对小姐的那份深情。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被妘翎悉数尽收眼底。待到佩菱被几个丫鬟搀扶回屋内,她看了看钱俊毅离去的方向,轻轻一跃,悄悄地跟了上去。
走出了盼月楼,钱俊毅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对身边的下人开口道:“若林,刚刚那几个丫鬟你看到了吗?”
若林也立即停下,拱手道:“看到了少爷,是否需要将这几名丫鬟换掉?”
钱俊毅托着下巴,思虑了片刻道:“先用着,但像今日的这般气焰断不可助长。你且去好好调教一番,无论如何务必让她们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主子就是主子,奴才永远是奴才,万万不可僭越分毫。”
“是,属下这就去办。”若林说罢便向盼月楼折返回去了。
妘翎在矮墙后面清楚听到了二人交谈的内容,看到钱俊毅对佩菱如此维护,看来这钱家公子对小姐尚且真心,也便放心了些许。
这时她又想到方才在苏府搬运尸体的官兵,黛眉深蹙,心中暗自揣度:“现在小姐暂且算是有了一个容身之所,有钱公子护着,应无大碍,只是钱太师此人行事歹毒,小姐在钱府并不是长久之计,苏府上家几十口人的尸骨未寒,也不知尸身要被送到何处安葬,还是要回苏府一趟才行。”
于是她一个纵身,又一次消失在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