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灵光熠熠的记忆抑或是幽邃阴霾的过往，一个人的幼年经历总会深深烙印于其一生之中，无论是仙宗宗主还是凡尘修士，此真理无人能够幸免。

就如同秦祖的存在，将自己的姻缘之道束缚在一个至为狭窄的领域，楚离悟出，也许正是由于那段童年的幽暗记忆，今日的清辞，带着人性深处的补偿心理，竟然唤醒了与当年那只妖狐相同的嗜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目睹眼前这位扬言召集一批涵盖从九天之巅到世间第二强者的神祗英灵，端坐于婚宴首席，含笑为她鼓掌的夏清辞，楚离神色木讷，内心深切懊悔自己竟信奉尼采的谬论，未选择逃遁而去而是踏入了这神秘之城，这恐怕是他此生犯下的最大失误，无有任何疑问。

若早知那场世纪方舟之战过后，便该先赴不列颠避避锋芒，顺带寻找几位外援护法增强在此类场合的抵抗之力啊。至少像那性格温润的岚之君，是不可能做出监禁之举的，就算借用几位侍者，此刻也能将消息传出城外。

然而此刻再去思虑这些已然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唯有面对眼前的困境，以及清辞口中那个看似嬉笑、实则潜藏深意的“计策”。

不错，那仿佛玩笑般的计策，无论从何角度审视，都似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子所作的荒唐决断，与清辞身为仙帝一贯的表现全然不符，如同一场重逢之后的游戏闹剧。

然而不知为何，楚离的直觉告诉他，这玩笑背后，掩藏着非同寻常的秘密。

因此，他并未立即拒绝，亦未曾仓促答应。

稍作整理思绪，楚离庄重开口：

“罢了，清辞，尽管遗憾，这次我不能轻易答应你了...就如同你曾经所说，即便是任性妄为的妲己，心中依旧将这片土地的利益视为终极准绳。我们都曾受秦祖抚育成人，即便身已离去，她的意志仍由我们继承，尤其是你，今日的仙帝——”

“所以，清辞，我敢肯定，身为仙帝的你，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儿女情长及复仇欲望而冒如此危险的险棋...你所提及的计划背后，究竟藏着何种深远目标？你究竟如何证明这并非玩笑式的鲁莽行动，而是打着烽火戏诸侯的幌子，实则布下一盘翻转乾坤的大棋？”

他沉吟片刻，淡然续道：“如你能说服我，证实这个计划既能抵消我重返人间引发的连环效应，又能借此契机打破现有僵局，纵使我被困此间修炼室直至寿终正寝，我也毫无怨言。”

确实，撒哈拉战役之后，楚离滞留沪上的原因，除对苏夏的不舍之情外，便是因他身为上位仙灵的身份将打破力量平衡。若清辞能破解此厄运，那他日后留在世俗小巷还是身处神秘之城，又有何区别？

嗯……唯一让他犹豫不决的区别，怕就是苏夏的未来将彻底变得面目全非了吧。

当楚离脑中掠过诸多思绪之际，夏清辞正凝视着他。

“我们都曾受秦祖抚育成人……吗？”

不知何故，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露出一丝复杂微笑后沉默半晌，方才笑着给出了答案：

“——朕以为，相较于烽火戏诸侯，‘卧薪尝胆’这个词，或许更为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