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的空隙会冒出来一句话,她应该带录音笔的。
“不是学分。是你拿不到一切了。奖学金,你也没有资格。”付襄扬了扬她交上来的国家级助学金。
他随意翻看了下,又注视着她姣好的面庞和还算能入眼的衣裙,他轻佻又随意点了点她的包。
“一个贫困生,背着五百块的包,用着五千块的手机?你为什么觉得,助学金会给你呢。以我有限的眼光看,喻同学条件很可以啊。”
“这是我自己挣的。”
争取奖学金也好,打工赚钱也好,喻姝的目标从来明确,让自己过上丰衣足食,最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嗯?拿什么挣的?”付襄笑得暧昧。
喻姝知道,他想岔了。
但没有关系。
她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她从小到大,太习惯这种类型的恶意了。
某种程度上,如果心态够好,她可以当做是对她外貌的变相夸赞。
“是吧。你在别人身上赚钱,和给我做女朋友,有什么区别?我可以保证,我应该比他们年轻,气味好,身材好。你和我处一段时间,不会难受的。”
付襄自信地令人发指。
但喻姝不觉得他说得不对,确实,他外观来看,不说一表人才,也是文质彬彬,装得很像回事。
他细细打量着喻姝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美丽,任由视线火热地成为了一场视觉强女干。
他应该拿出更多的诚意。
“我可以给你买五千块的包,给你买最新的苹果机。上个月的顶配新款,一万元。”
“您是老师。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喻姝冷笑,她的存款不是买不起,只是她不想花在单纯的物质满足上。
“我可太知道了。”付襄就这样当着她的面,不加遮掩地把她的申请表和重新考的试卷直接搅碎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想好给我打电话。”
一分钟后,喻姝走出了办公室。
她的神情,在门合上的一瞬,扭曲成了恶鬼都望尘莫及的可怕表情,她只觉浑身又冷又热。
和无间地狱爬上来的妖怪有什么分别?
这世道,又和炼狱有什么区别?
她为何,永远逃脱不掉这样的宿命?
等到连质问都在脑海里沉寂下去,她看见了唯一的路,一条她六年前走过一遍的荆棘之路。
喻姝微微笑了。
好在,有路就好。
成功是成功之母。
她成功过一次,第二次也会成功的。
她下了决心,拨通了打给小六的电话。
帮过你的人会一直帮你。
这个世道上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如假包换,都那么情有可原。
两天后,她抱着港城加急发过来的快递慢慢走回寝室,却在大洗手间旁边留意到了地上的一个小东西。
是一个很精巧很别致的小玩意儿。
且一看就贵。
做工有着肉眼可见的珍贵。
她捡起来看了看,迎面便看见了一位面带焦灼的仙女向她走来,是她们学校的冠军学生。
温禾。
真的比电视上还要精致美丽。
她似乎没看见自己放在快递盒上的小东西,一直低头在地面上寻找着东西,看着有些无助。
“同学,你在找什么?”
“诶,一个很小的金属玩意儿。”她看起来真的挺急,连说话声音都显得突兀而响亮。
喻姝直接把东西怼到了她面前。
紧接着她不仅收获了一份真挚的感谢,而且收获了一段长达许多年的深厚友情。
她同意了付襄的‘追求’。
以女朋友的身份赴约共进晚餐。
地点是沪城首屈一指的酒店。
长到令她看不见未来的长廊上,她居然碰见了温禾。她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男人。
温禾喊他哥。
“哟,你朋友?同学?”男人肆无忌惮地将她扫了一遍,犀利却不下流,喻姝一直在想,他和付襄的打量有什么区别呢。
明明都带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人和人,的确有区别。
“同学。漂亮吧?”温禾得意洋洋地和哥哥介绍自己新认识的大美女,顺带自夸一番。
“漂亮是真漂亮,同学你还单身吗?”温乔的放荡不羁和程善北比,更多几分西方热烈的气息,他不是游戏人间,他是单纯的喜欢美女。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喻姝不知怎么答才是正确的。
她浑身充满了踌躇。
刚好……
门开了。
付襄一身浴袍,胸口甚至微微敞开着,倚在门边笑道:“原来是碰上熟人了?我说怎么这么慢啊。”
温家俩兄妹一扫付襄的打扮和周遭的环境,脸上都多了点了然和意味深长,喻姝心底那抹似有若无的期盼消弭地无影无踪。
她在他们心里,很快也会变成一个不知检点不自爱的女大学生。
毕竟,这样的连新闻都见怪不怪了。
物欲横流的社会,喻姝‘这样的’太寻常。
“这是你们学院教授?”
温禾眯着眼看,喻姝身上的气息怎么感觉过于沉重,压抑不说,还十分决绝,仿佛不是来赴约,而是去赴死。
“嗯。”她点头,又轻声细语,“你们先走吧。”
温禾拉住了她:“他穿成这样,你什么意思?”
温乔在边上静静站着,时不时看两眼付襄,男性的作用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巨大的威慑力。
“我毛概不及格。”
喻姝言简意赅,心里到底生出了求生的意念。
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走那条见不得光的路。
“哦,他害你的?”温禾直接脑补。
付襄面沉如水,甚至要直接来拽喻姝。
“哎,哎。这就过分了吧,一个男人耍手段不论,还用暴力胁迫。这边监控都是齐全的。你预备明目张胆犯法?”
温禾脸上还是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不算好听。
她这次不是简单拉住喻姝了,她直接拉走了喻姝。
“喻姝!”
转弯就是电梯间的瞬间,喻姝被这声充满怨恨和恼怒的呼唤逼停了,她甚至想回头犹豫一会儿。
“你自己想清楚了?女朋友不要做的话,就只能做其他的了。”
阴沉而恶意满满。
温乔作为旁听的一员,第一个回眸将这个人渣的款式记在了心里,又闲闲期待着喻姝的反应。
人贵在自救。
她这样的外貌,被人觊觎是人生里的家常便饭。
可对喻姝而言,但凡有一点能够用正常手段远离付襄的可能,她就不愿意走回那条暗无天日的路。
既然温禾愿意管闲事,且有管闲事的能力……喻姝必须搏一搏对方的良知和本事。
大不了功败垂成后,她再鱼死网破。
她一面想着一面攥紧了手上的帆布袋。
温乔这时才察觉,对于一个要去‘献身’的柔弱女子而言,她拎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沉了?
喻姝没有回头。
也让温禾觉得,她的路见不平拔刀相救非常有意义。
没人会喜欢自己救下的人扭扭捏捏,不停反复犹豫。
“这次,我如果问你,你是不是单身,你准备回答吗?”眼看喻姝上了他家的车,温乔在车窗外眨眨眼。
喻姝微笑:“我一直单身。”
就算肉体上屈从于人又怎样,她的灵魂从未有过伴侣。
研究生的生活不必多说,也是一场煎熬两年的噩梦,好在她进了郁寰集团,工作虽然不会使人快乐,但带来的安定感和生活的规律性令喻姝无比满足。
她每天穿着和要饭差不多的乞丐装,一身邋遢地去上班,只求不要引起任何同性或异性的关注。
她愿意一天天过着最平凡打工人的生活。
可惜,她是真美女,郁拾华眼也不瞎,两人终究在冥冥之中坐上了同一个电梯。
缘分和命运开始交辉错映。
明明是那么久远的事,闪现在脑中也不过短短几个瞬间,喻姝的神情还是渐渐柔和了几分。
温禾待她,总是挑不出毛病来。
至今,她都没能回报。
“是温禾?”还是温乔?
季清泠有点感慨,她和兰斐君的关系没有那么恶劣,却也因为最庸俗的功名利禄产生过隔阂与忌惮。
偏偏两人的儿子似乎都对喻姝着迷过。
唉。
“嗯。她很好。”喻姝真心觉得温禾值得世上所有美好,或者说,她就是世上所有美好的结合体。
她笑得苍白:“那件事后我就明白了,我永远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样心安理得地过每一天。而我的思维方式在那一天后,有了别样的选择,可惜那个选择不论从道德上还是法律上,都是错的。”
她声音极轻,语气令人汗毛倒立。
“您不会担心吗?我这样的人和您儿子在一起,要是一直幸福美满也还好,万一有了不谐之事呢?人生那么长,谁又能保证将来?您不怕我对您的儿子做出些极端行为吗?”
更不用说她的所作所为被揭露后,郁拾华及集团受到的声誉影响,绝对是负面的。
“将来?”季清泠品了品这个词,颇觉可笑,她甚少露出泛冷的笑,“介意这词会证明什么呢,证明此刻的选择是正确且明智的,你只是担心将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