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蒋芹立刻抬眼。
“你哥哥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喻姝其实不想用工作两字,但又没什么其他能替代的词。
蒋芹眼神不由得躲闪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
喻姝见状做出关门动作,惹得蒋芹连连哎哟。
“不是我不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怎么读过书。”她强行狡辩着。
“怎么?难道你哥哥做的是高科技的科研项目或者在国外做什么你不懂的研究吗?”
喻姝一点不信。
“是收租啦,就是放贷给人家,到时候去收钱。有时候还打架,还看场子。就这样。”
以蒋芹粗浅的文化水平,她也知道哥哥每天都在钢丝线上讨活,可问题是这么多年讨下来,没出过事啊。
“在燕京?”喻姝琢磨了下。
“没,在我们老家。前段时间哥哥去了鹏城。”蒋芹随口道。
鹏城两字一出,喻姝的心砰砰加速跳了两下。
“老家在哪里?”
她神使鬼差地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蒋芹依旧答得实在:“赣城,穷地方。”
赣城!
喻姝眼神变得幽深,连吐出的气息都森寒起来。
都串起来了。
原来如此。
她状似无意道:“看来,你哥哥是上个月去的鹏城吧……”那些照片,放贷收租,她有点麻木地想着。
“差不多吧,后来哥哥得了看重,被调来燕京了。”蒋芹一点没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
就是觉得哥哥倒霉,天子脚下踢到了铁板。
“看重?”喻姝冷冷重复了一遍,又带着几分可悲看向蒋芹,“是替死吧?你哥哥被调来燕京,或许就是做这件得罪郁拾华的事你没想过吗?”
一道晴天霹雳正中落在蒋芹脑中。
她听懂了。
又傻傻将前因后果复盘了一遍。
包括她此时此刻站在这里,都是打电话给她的那个恶魔作出的算计,他是在拿自己和哥哥当抹布用啊。
“明白了吧?”喻姝不想让自己的眼神过于阴沉,垂下眼道,“只是他没想到……”
她思绪停摆下来。
不对。
阎仕淮看着也是聪明人。
他为什么要把浑身都是破绽的蒋芹送过来和自己对话?
他难道猜不出来自己会从她口中套出话来吗?
只要她知道蒋家兄妹是赣城人,接下来的猜测都是水到渠成,他究竟图谋什么?
喻姝最郁闷的就是这点。
对方绞尽脑汁破坏你的人生,但你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她一时有点想嫁祸给阎靳深,明明他应该较劲的人,是和他有财产最大纠纷的大哥才是。
她……
也不对。
喻姝觉得头有点疼,是了,她有可能成为阎家二房的小姐,而阎君合的摇摆倾斜,一定程度上会对恒天最后的格局产生影响。
如果二房三房和阎仕淮联手对付阎靳深的话,双拳难敌四手,单打独斗的失败可能又会增加。
可是……
她怎么都想不通。
阎靳深一来自己争气,二来得到爷爷看重,三来有各种外部助力,比如和郁拾华的发小情,比如即将联姻的温家。
郁寰集团和壹锦温家,喻姝怎么算都不觉得阎仕淮会有胜算。
况且,他怎么会知道地比阎君合更早。
难道,阎君合被蒙蔽这么多年,也有阎仕淮的功劳?
这就太玄乎了。
她觉得自己又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没想什么?”蒋芹看着喻姝神情不停地变幻,刚开始没出声打扰,毕竟她看过很多聪明人想事情,这种时候都不喜欢被打扰,可她想得也太久了,自己只想救哥哥,其他的不想参与啊。
“他故意的。让你来我这里。”
喻姝隐隐感受到了阎仕淮那无处安放的恶意,她大概想明白了他调动蒋芹的目的。
“为什么?”
蒋芹愣住了。
“因为你哥哥昨晚开车撞了郁拾华。”喻姝淡淡道。
“啊?”
直白又粗鲁的反问。
喻姝失笑:“怎么,你还指望郁拾华大人不记小人过吗?宽宏大量放过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吗?”
“什么死地?我哥哥和郁总又没仇,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蒋芹大声否认,仿佛她只要说得大声就能替哥哥洗清罪名一般。
“你哥哥听命的人,让他这样做的。”
蒋芹咬唇,开始硬辩:“他就是个工具人,你们有本事去抓幕后主使啊,和我哥哥较什么劲。”
“动手的和动嘴的,都要受到惩罚。你哥哥比你明白,既然动了手,哪有善终的道理。”喻姝不知道这样长大的蒋芹究竟是可悲的还是幸福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横冲直撞。
小地方或许碰不上什么大人物,她冲撞了谁也不要紧,可燕京不一样,她如此蛮横粗鲁,早晚惹上不该惹的人。
是时,喻姝的闹铃响了,她开始关火捞面。
等走到门前,蒋芹的笑看起来有点渗人。
“你看,他打我电话了。”
她反转过手机屏给喻姝展示,有点洋洋得意。
没成想喻姝眼明手快,直接摁了拒绝键。
“你!”她嘿嘿一笑,“急了吧。”
喻姝轻笑道:“我那天给你钱了。”
“那是另外的封口费。”蒋芹不以为然。
喻姝叹了口气:“你的那些照片呢,没人拿来威胁过你是吗?”
蒋芹不明白她为何扯到这里,但眼下只要喻姝还愿意和她胡扯,她就应该舍命相陪,希望她能松下口帮助自己救哥哥。
“没有啊。”
董荟然那样的一看就是自以为是不懂世情的大小姐,拿着照片还能干吗?曝光她吗?
听着蒋芹云淡风轻轻飘飘的回答,喻姝决定将自己那点惺惺相惜的同情收起来。
她以为,蒋芹是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可怜姑娘,虽然勾搭了人家男朋友,但被拍照还是挺出格。
结果……
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
人估计还觉得自己魅力无边,能把别人的未婚夫勾到自己手上当狗呢。
“那你觉得,她只是虚张声势,大发慈悲地想放过你吗?”喻姝突然觉得,自小被‘鞭策’着长大没什么不好,起码自己不会成为和蒋芹一样可悲可笑的人。
一个女孩子,不懂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需要自己守护的,被父母哥哥当做傻子一样养大,似乎更加可悲。
而当今社会,这种观念似乎成了主流。
女孩子只要宠就好了。
要富养要精致。
对父母而言,那是有了儿子后的生活调味剂,那是有了儿子后的锦上花,那是有了儿子后的儿女双全。
就和养个小猫小狗差不多。
“不然呢。”蒋芹是真的脑袋空空,她也确实理解不了喻姝的想法,一个女孩子为什么活得那么精疲力尽。
“你猜你哥哥为什么听话地做了可能要自己命的事?”明明安稳了那么多年,明明一次次化险为夷。
喻姝可以笃定,她哥哥大概是个带脑子过的人,十有八九是被那堆照片威胁了。
她提醒到这份上,迟钝愚蠢如蒋芹,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董荟然拿这些照片威胁了我哥?逼我哥去撞郁拾华?”蒋芹压抑着要爆发的尖叫,道出依旧错了一半的事实。
“董荟然?她就是有这份心,也没那份力。”喻姝轻轻一嗤。
“所以……”
蒋芹卡壳了,但救哥哥的心在此刻到了顶峰。
难怪她就说,哥哥从来没惹过不该惹的人,平安了那么多年,怎么会脑子一热去得罪郁拾华?
是因为她?……
她难过地当即哭了出来,呜咽抽泣个不停,一直拎在手中的包慢慢滑到了地上。
早知道,她就不贪图严宗衡那绣花枕头的钱了,可他最开始也没说,他有个这么彪悍的未婚妻啊。
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投入沉默成本了。
“我能…做什么?”她抽抽搭搭地看着喻姝,眼里充满绝望的希冀,面色如纸道。
“你先进来。”喻姝顺手拿过了她的包,随意看了两眼,没什么危险工具,又审视了圈蒋芹身上。
同样没有杀伤力强的道具。
行吧。
她得想想怎么反击了。
她不可能白救自愿给阎仕淮当刀的蒋芹哥哥,所以只能在蒋芹身上收点利息,试探一二了。
“好香。”
蒋芹不知不觉地进了门,先拿纸巾擦了擦鼻涕,又闻到了面汤的香味,给喻姝来了这样一句。
喻姝无语,又不得不问:“你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