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1 / 2)

圣诞节以后,元旦以前,夜钧寰了解到,自己唯一的男朋友,成为了自己唯一女朋友的男朋友。夜钧寰直叹好棵白菜被猪拱了,所幸白菜是自己种的,猪是自己养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倒也无伤大雅。

元旦的前一天,夜父夜母同时在家,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会儿不是有大事发生,就是两人要大吵一顿。夜钧寰识相,老老实实地归隐房间,不去过问客厅的事情。

“夜钧寰,出来吃饭咯。”

不知道待在房间多久,一看时间,确实到了饭点,房间外也在催促着自己吃饭。不过这催促声是由一个苍老的男性发出的,夜父年纪再大,声音也不至于如此苍老。

夜钧寰走出房门,客厅里除了夜父夜母,还有一个人。从衣服到裤子都是朴素的黑色,像夜晚的天空蒙上一层薄薄的雾,因此脚上的皮鞋格外漆黑油亮,说话时会露出下门牙左边的那颗金牙,当然是后天镶上去的——这人是夜钧寰的姥爷。

“姥爷是来广州过年吗?”

由于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姥爷应该好好地留在老家,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除了专程赶来过年,夜钧寰想不出有什么另外的原因。

“不是嘞,快点先来吃饭。”

入桌吃饭,姥爷面前专门摆了一个装菜的碟子。本以为是家里的菜不合姥爷胃口,夜父额外为姥爷做的新菜,可看碟子里的和桌子上已有的菜一样。夜钧寰照常地往碗里夹菜,只是对那个专门摆放的碟子产生了疑问。

“夜钧寰,来,多吃点青菜,帮助消化的。”

姥爷从那个专门摆放的碟子里夹了一筷子青菜,想放到夜钧寰的碗里,结果却被夜母制止了,那一筷子的青菜又回到了姥爷的碗里。

“哎呀,跟你说了你夹过的东西我们不能吃。”

“是喔是喔,忘记掉。”

“为什么?”

事情已经到了夜钧寰要问“为什么”的奇怪程度。

“你姥爷生病,你吃他夹过的东西不是会传染啊,这都不懂。”

夜父一边说,一边往夜钧寰的碗里夹了一大把青菜。姥爷感冒了吗,还是发烧?看上去不像,姥爷依然是夜钧寰印象里那个充满精气神的老头。不过也有可能是成年人的体力与精力比较好,不像夜钧寰那种病来如山倒的感觉。

“你等等带他去公司是不是?”

“是啊,我不用带我爸去看病啊?”

夜父夜母在用老家的方言交流,其中夜父那句话里的“公司”,似乎用了方言里的一个特有名词,和普通话没什么关联。夜钧寰没听懂,理解成了“上班”,想了一下,现在连期末考试的时间都没到,更别说期末考试成绩的问题,怎么现在又说要带自己去上班,不让自己上学。不过想到有自己听错的可能性,而且不论夜父说要带自己去哪,自己还是得乖乖跟着去。

“你姥爷生病啊,你注意一点,跟他说话不要离得那么近。”

车子刚打着火的这段时间,夜父跟坐在后座的夜钧寰说话。

“什么病?”

“老家那边看出来是肝病,现在跑到这里的大医院来看……你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读好你的书就行。”

“那现在是去哪里?”

“去公司。”

夜父夜母是从事服装行业的,夜钧寰从来只听过他们说“档口”或者“工厂”,从来没有“公司”这种说法,要么是夜父夜母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要么是生意做大,新开的公司。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车子原来已经开上了高速公路。既然这样,夜钧寰预感会有一段不小的车程,便靠在车窗上,听着窗外行车的呼呼声睡着了。

夜钧寰醒来时车子已经熄火,看不到车上的时间,不知道自己在车上睡过去多久。透过车窗能看见外面照进来花花绿绿的灯光,车子停在了一块“艺起来”的招牌下,看名字像是一个艺术培训中心,教人钢琴吉他,唱歌跳舞之类。会学这些的是袁音舜和柳笙言,夜钧寰不感兴趣,夜父夜母也知道他不感兴趣。车子在这里停下,所以夜父口中的“公司”就是指这个吗?莫非是要与这家机构合作,为他们提供服装。

“你还在车上干嘛?赶紧下来啊。”

隔着车窗都感觉夜父的声音过大,难以想象此时站在他身边听到的音量。下车后才发现,“艺起来”仅仅停留于那块闪烁着红色绿色灯光的招牌。公司内部除了前台和一架大钢琴,更多的是建筑废料,还有满地的尘土。

“你去拿个扫把,来把地扫一下。”

夜父已经在弯腰搬运建筑废料。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公司啊,上车前不是跟你说过了。”

“什么公司,谁的公司。”

“嘿,我们家自己的公司啊,不然还能是谁的公司,别人的公司我们能这样随便走进来啊?”

夜钧寰问过一圈才开始扫地,原来自己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这个将来会成为艺术培训中心的地方,是自己家的公司。不过夜钧寰还是有不明白,这是夜父夜母不做服装而开的公司,还是两者同时存在。不过要拿这话去问夜父,得到的应该是“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的回答吧。于是夜钧寰借着扫地的工夫,顺带参观参观整体的环境。

虽然刚进门感觉十分脏乱,有刚装修完的痕迹,但内部结构已基本完好,十分整洁。前台的左边是一个大厅,大厅内布置成舞蹈室状,最深处还有一个平台,看上去是作为表演展示时使用。抬头还能发现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灯光,只不过现在都处于关闭状态。前台往内走,共有五间琴房,左手边一间,右手边四间,里面已经摆好了钢琴,装饰得是能立即供人上课的程度。上二楼还能看见五个房间,三小两大,但由于都没有布置内部,夜钧寰不清楚这些房间具体的作用——整个二楼还有很大的油漆气味残留。

从楼梯一下来处,墙上的电视正在循环播放视频,看样子是有关招生一类的宣传视频。

“你站那里发什么呆啊?”

夜钧寰在原地,看电视上的视频看了好久。

“……”

“扫地扫完没有?”

夜钧寰没张嘴,只是点了点头。

“扫完了就先回去睡觉。”

夜父一边说,一边把钟挂在墙上,从钟里的时间来看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夜钧寰走出门,站在车子旁,等待夜父给车门解锁。

“你站在那里干嘛?”

“等你来开门。”

“开门干嘛?又不要你上车。”

“不上车去哪里睡觉?”

“今晚先住在这里啊,明天才回去。”

原来有能安顿下来的地方。往前走一段路,才发现这里是一个高档小区,但和袁音舜所在的小区不同,这里环绕四周的是山,而非更多的高楼。自己家的“艺起来”,也是开在小区里的众多店铺之一,即使多已打烊,从招牌还是发现,茶叶铺并不是高档小区的标配。路都是跟在夜父后面走的,夜钧寰只知道走了挺久,才进入坐电梯的环节。电梯在十一楼停下,夜父出电梯后右拐,掏出钥匙开门。从各方面来讲,这是一间介于夜钧寰搬家前与搬家后的房子。夜父领着夜钧寰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是一张分上下铺的床,其中上铺有枕头和被子,下铺则堆满杂物。

“你今晚就睡这里啊。”

夜父说完就又出门了,估计是去停车,或者公司的门没锁好,也有再搞搞公司卫生的可能性,这些都不重要。床边的电子钟显示时间为二十二点,拿出手机,手机上也显示时间为二十二点,看起来是公司的挂钟出了问题。上厕所时,夜钧寰看见客厅的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有无线网络的名称与密码。夜钧寰连接好网络,通过手机定位发现自己正位于城市的郊区,怪不得四周都是山,从这里到市区,开车需要大概一到两个小时。

基金,是第二天,夜钧寰下到培训中心听到最多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