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之中,一刻万年,直到,凭空一笛声,如沾墨行笔,染风勾色,化开了夜一成不变的漆黑落寞。
笛扬笔起,始有月色;笛沉笔落,明灭如沫,这一扬一沉,一起一落之间,如云之蔽月,忽明忽暗,却断断续续勾勒出了记忆深处的景物,陌树紫叶,悬河冽水。恍如画卷,美则美哉,空失真切,直到风起,携叶入空,染月清辉,紫昙落雪,悠然醉焉,恍惚坠湖,荡起前世千层惊波
云霞流转,月难全齐色,惊波旦起,无休无息,一明之间,晃见昨日欢颜,一灭之间,又见今日悲咽,一荡之际,浮出伊人来时半边脸,一漾之时,隐去伊人转身发髻香,一起之间,恍如抚琴清涯上,一落之间,又觉宕坠泥土蒿,一浮之际,暗操世事意何狂,一沉之时,病体难支眸惆怅,明灭荡漾,起落浮沉,人虽一世,千般模样,笛音愈扬,笔行愈速,予月一片全芒,望见水中倒影,假面清袍,鲜衣红枪!
自坠忘情河,不知被河水冲刷了多久的亦清涯,终于在隐隐的笛音引导下,苏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浮木之上,还在随河荡漾,用手擦了擦自己脸颊尚存的积水,闭目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状态,那股生命力已明显耗空的濒死感已然不在,只剩下多日漂浮,又未进食的虚弱感。可是河岸高耸,目前上岸无路,索性继续躺在浮木上,望着忘情河上空的清澈夜空,看着不时垂落的莹紫色花瓣,他的思绪回到了尚戴假面时,渡河烧粮的那一幕,也是在忘情河上,二人同舟,同样是莹紫花落,恍然间,两掌相握。
算起来,他们来到这里已经数个月,可是两人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却又仿佛发生在昨日,记忆尤新,而自己,对她真正动心又是哪一刻呢?亦清涯不禁翻寻着回忆思索着。刚开始,不论是大殿之上与大皇子的针锋相对,还是两军对峙的牺牲自己,一方面固然是想保全这个,和自己一样,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者,而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自己的性格使然,追求平和,不喜欢造成剧烈冲突和无谓的伤亡;而之后的在琉月营地中无意见到她脆弱的一面,也应该不过是激起了自己的保护欲,说是冲动也不为过,戴上假面之后,没有了负担,才逐渐真正了解她,那样执着、炽烈的傻女孩在黎明时分的哭诉才真正在我的心间划出一道口子,在而后的接触中,又发现她还有些调皮,甚至话唠,但是那股异样的可爱,却有着实实在在的真切感,让我靠得更近了。直到,璃阳皇都那场烟花,这个不会说谎话,甚至伪装都乏力的傻姑娘,终于让我无可奈何的确定,那个值得我一生去守护的那个人,就是她。哪怕,这世上她谁都骗不过,没关系,至少,她能骗得过我,现在才知道,从前,这世上无人能欺的我,有多寂寞。今后,我只愿,做她一个人的傻瓜。
再之后的事,已然是无可奈何,力不从心,但万幸,上苍让我活下来,只是,我还可以回去吗?两国的和平,本来就是以我的“逝去”换来的,我若回去,如今又无势力,就这么暴露在明面上,她又如何能继续无恙?两国难得的和平,怕是又该打破,人们,又是多么的无辜呢
思及此处,亦清涯默默叹了口气,或许我的隐去,才是对她,对两国百姓来说,最好的结局吧。下意识的决定和久经阴谋的疲惫,使亦清涯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只留天空的星,不断闪耀着。只是,这颗本该陨灭,却依旧悬挂在天空中的星,真的能够移至万星寂灭之地,直至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