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晨曦迷茫地点着头。
医生拿着同意书准备离开。
木晨曦说,“我今天还没探视过,能不能看看她?就一眼。”
医生点了点头,让他去戴口罩穿鞋套,然后全身消毒,最后才开了病区密码锁,让她进去了。
负压病房里就两个病人。
医生带着他走到了敏敏床前,他决然想不到做ct的时候还能俏皮一下,还能有说有笑的她,此刻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盖在被子里,只有个脑袋露在外面,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监护仪滴滴地响着,声音很缓慢,旁边有呼吸机的噪声。
木晨曦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但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两分钟之后,护士过来让他出去了。
敏敏躺得很平,终于不再是平时睡觉时,蜷缩成一团的蚕宝宝样子了。
木晨曦把眼泪擦干净,慢慢走出了IcU的大门,过一会儿,敏敏就会被接上Ecmo,体外膜肺氧合,也就是机器心肺。
那是一台巨大的外部设备,可以在一段时间以内完全替代心脏和肺的全部功能。
他的那些杂乱冷知识里有一条关于Ecmo的新闻记录——某个重症心肌炎患者,自身心脏完全衰竭失去功能之后,靠Ecmo维持了一个月,最后炎症消退,心脏恢复自主跳动,最终成功治愈出院。
她这么坚强,一定也行的。
她只是感染,这种感染只要能维持住生命,免疫迟早都会赢。
这是旁观者的愿望,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敏敏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有时候昏睡着比醒着好,昏睡着没有痛苦,好似生命的过场剧情被按了一下回车键,跳过了。
……
他一出门,许淇就走过来问,“你老婆还好吗?”
木晨曦整理了一下思绪说,“走,坐下说。”
“哭过了啊?”
木晨曦伸手挡了一下,“没事。”
许淇见过他咆哮,见过他苦闷,见过他死扛,见过他无能狂怒,见过他执拗,见过他开心和兴奋,唯独没有见过他哭。
于是她心里也拧了一下,然后她坐下了,还是和刚才一样,中间隔着一个空位。
木晨曦说,“刚刚医生叫我进去签了同意书,马上给她上Ecmo。”
“那不是危重病人才需要的吗?”
木晨曦说,“她就是危重症。”
“这也太突然了。”
她算是敏敏的救命恩人,木晨曦就把这一天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所以……”木晨曦说,“还是谢谢你,虽然昨天不知道会发展得这么快。好了……大,大淇,你算是救了她的命。”
许淇想,你倒是琢磨了一下才想起这个曾经不太亲近又不太疏远的称谓,原来大家都长大了,挺好。
她微笑,试图以微笑缓解一下他的紧张,“别这么说,是她命好,谁叫昨天我想去长蕙路看看呢?所以如果阎王非要来索命,也用不着安排我去长蕙路走一圈。”
“嗯,对。”木晨曦说,“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跑去那儿。”
“她觉得拖累你了,”许淇说,“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一直在念叨,好像你要来找我重修旧好一样。”
木晨曦望着对面窗户外漆黑的夜色,明白了原因。
于是他陈述着解释,“她有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狂躁症加抑郁症,她是很严重的那一种,昨天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虽然他说得平静,但是却在许淇心里造成了冲击,她万万没有想到,木晨曦会娶一个需要悉心照顾的人到他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