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早晨,天亮得很早,立冬的日子尚属晚秋,只有微风,空气却很冷。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海洋静静地沉默,城市刚刚苏醒。撩开窗帘的一角,从封闭的窗户望出去,是一片矮屋的天台,粗糙的水泥地面象砧板上待售的豆腐,一块一块地,有的还缺了个角。不知从哪里牵出来的电线,杂七杂八地坠出一道道弧线,女人的文胸,内衣裤悬在上面,时不时地颤一下,颤一下地。天空不是很干净的蔚蓝,象路边树木的绿叶胧着淡淡的灰。
楼下有卖煎饼果子的早餐档。闪着微光的炉火上支着平底锅,零星的几个人站在那里等着,也用不着排队。舀一勺和稀的面糊,倒在锅铛中,用一个神奇的小竹耙子顺时针一转,面糊均匀地摊开,腾起一阵白烟。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虽然是最低的,可那烟薰火燎的铜钱味,让人觉得挺温暖的。打一个鸡蛋进去,拌匀,麻利地用薄铲子翻过来,煎熟,卷好,装进乳白色的塑料袋里,五块钱一个。王菲买了两个鸡蛋饼,两杯豆浆。那个摊饼的工具据说叫竹蜻蜓,动作真的好轻盈,还是蛮形象的。
王菲起床的时候,连云已经醒了。其实昨晚一直迷迷糊糊,在半梦半醒中迎来了黎明。王菲出去买早餐时,连云也起床了。胃里还是不舒服,有种东西想往上翻的感觉,又不太想吐。静静地硬扛了一会儿,吃了块饼干,喝了口热水。保温瓶里昨晚装的热水还是烫的。喉咙有点干巴巴地疼,有个东西堵在那里。水润过之后,静静地坐一会儿,好象好了些。
连云起身将窗帘拉开,窗外并没有什么风景。几块悬崖式的高楼的墙立在天底下,阳光还没有射到,青蓝色的玻璃幕墙比天空深沉的多。于是楼体轮廓边缘的分界线非常清晰,简约地画出几条锋利的直线。走去洗手间,洗脸,刷牙。满嘴牙膏泡沫时,莫名地引发一阵干呕,眼泪鼻子全涌了出来,控制不住地上翻,大口大口的干呕,只是吐出了一些清口水。手扶着白瓷的洗手盆,歇了好一会儿,总算缓了过来。坐在马桶盖上,再歇一下。头昏昏沉沉,肌肉酸痛,右手握不紧拳头,总有一种麻木踩不实的感觉。冲个凉吧!广东话把洗澡叫冲凉。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洗澡,估计浑身都是酸臭的,虽然自己闻不到。
花洒的水倾泻而出,第一下击打在身上时,连云不禁打了个寒噤,从脚跟一直颤到肩膀。应该还是在发烧。又过了一会儿,全身被热水浇透了,人才觉得舒畅了。
……两人在房间里吃早点,收拾东西,磨磨蹭蹭,故意拖到九点多钟,错过了上下班的高峰期。
王菲搽脸的东西忘带了,连云说,用我的凡士林吧。边说边将昨天穿脏的衣服塞进塑料袋里,用手摸了摸刚刮过胡子的脸,还是有点发热,应该问题不大,刚洗过澡,他觉得身体状态还行。退房,叫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年青的小帅哥,车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仪表盘和前窗玻璃之间,放香水瓶的位置,摆了一只白瓷的梅花鹿,横卧在那里,头转向乘客,两只鹿角大大的不成比例,鹿脚边是一个小小的酒杯状的玻璃瓶,里面插了一只小小的红玫瑰。连云斜靠在沙发和车门的角落里,望向窗外。王菲坐在旁边,跟司机闲聊。
“别人的车上一般都摆个佛珠或像啥的,你摆的好温馨呀!”
“呵呵。”害羞的幸福感,司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女朋友搞的,一路平安的意思。”
“你还没结婚嘛?”
“快了,准备结婚。所以现在要跑多点,挣多点钱。”
两侧的车窗都半开着,风倒灌进来,连云觉得吹得不舒服。“麻烦把车窗升起来吧。”连云说。“好的。”司机边说边升起电动车窗,然后拧开空调,用手调了一下空调出风口。两侧的建筑向后移动着,感觉在飘。过了一会儿,连云觉得更冷了,身体有些发抖。他问王菲:“包里有没衣服给我加一件。”王菲说:“唉呀,放行李箱了,在车尾箱。”司机连忙说:“没事,前面公交车站我靠一下,你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