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的单身公寓虽然很小,但布置的还是蛮温馨的。正南向,有一个超大的推拉窗户,足有四米宽,差不多整堵墙,采光极好。由于没有阳台,防盗网雨搭飘出去半米,人可以踩在上面走。半圆形的门廊上挂着丰都鬼城的鬼脸,乳白色的三角壁灯下有一只木雕的雄鹰,屋内白墙上挂着天涯海角的斗笠,桂林阳朔的草鞋,还有一张王菲的铅笔肖像素描,一双秀目噙含着如月的清辉。
宋北去洗了个澡,穿着深兰色的大裤衩,光着上身坐回床上,连云斜靠着沙发,打开电视。“累不累,你先睡会儿吧!”“不累,时差还没倒过来,躺着眯会就行了。”“待会儿怎么安排呀?要不要去比比枪法?”“珠海也有实弹射击么?”“以前体育中心有的,后来说有安全隐患停了,三乡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就是远了点。”“算了,不想坐车了。”“那去踢足球吧,五点到七点,刚好有场比赛。你还行不行呀?”“开玩笑,九十分钟大场,满场飞奔。”“那行,时间还早,你还是睡会吧……”
趁宋北睡觉的功夫,连云下楼去洗了个车,顺便买了足球袜、护腿板和一双回力球鞋,回来后也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刚过了立秋,暑气未消,天蓝的要命,没几片云。四点半的太阳还是很毒的,到了五点钟已经没什么份量了。体育中心新修的草坪还是有点不平,不过软绵绵的,踩上去的感觉就像猪八戒牵嫦娥姐姐的手,可以小心翼翼地撒点野。
连云跟队长说了一下,宋北顶替他的右边后卫,打上半场。不愧是宋大班,恰到好处的站位,几个争顶头球和抢断后,大家对他的信任就有了。队友开始信任地分球给他,两三次边路带球突破后下底传中,再迅速回防,已经溶入了整个团队。半场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做当年的肾亏状,大口大口地喘个不停,红黑相间的AC米兰队服湿的可以拧出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们班到现在还在踢球的恐怕就你和我了吧?”“可能是吧!”连云回道:“我准备踢到六十岁。”“好,就这么定了,六十就六十。”
……斗球、斗酒、斗开心。球赛结束,聚餐卡拉OK一条龙,又是一个不眠的足球之夜。高高的细脚红酒杯十个八个一托盘,矮矮的圆柱型白酒杯十个八个一托盘,大杯的喝水杯装满啤酒十个八个一托盘,任选。球队的活动经费是大家凑份子钱出的,其实就是AA制,领队就是个帐房先生,所以谁也不用跟谁客气。
喜相逢包房外的大厅里九点到十一点有驻场表演,吼累了就出来看看,有东北二人转的纯爷们,连灌三支啤酒后,在舞台中央连续空翻,倒立着唱《一无所有》。十一点后播放柔软的靡靡之音,给会跳三步四步交易舞的红男绿女脸贴脸,腰缠腰的机会。守门员是个麦霸,总觉得音乐前奏太长,每首歌还没唱完就忙着切换。接到下底传中头球攻门的前锋,正拉着宋北交换电话号码,相约下周再战。这哥们基本功不行,但前场抢点的意识不错,时不时能打进一些杂耍式的进球。大热天的踢球也用发胶把大杯头梳洗得油光光的,还总戴个荧光绿的手套。每次进球后,都夸张地用食指指天,大叫一声SOEASY,于是得了个花名SOEASY。
“那个球没有发上力。”
“那个球你可以停下来再打的。”
“我就是要一脚射的。”
“哈哈。皇马式的进球,一把年纪了还有追求。”
“你射门的时候为什么总喜欢倒地射?这样失去重心了,很难控制了。”
“倒地射很难打高,它那个击球点嘛,压住了。”不知是谁插了一句:“他享受C罗待遇,只攻不守,反正就那一脚,控什么球呀!”哈哈哈,乒的一声,酒杯发出了清脆的低鸣,大家碰了一杯。
相谈甚欢。一直闹到两点多钟。几个人叫了坐台小姐,厚脂重粉地搂在怀里。“哇,你的号码好好,168,你是这里的红牌吗?”小姐呡嘴一笑:“用钱买的。”“哦?”“三百块钱。”“交给公司嘛?”“是呀。你要想拿这个牌就要交300块钱。”“那你的收入很高哇!”小姐不说话,一字眉微蹙,长长的睫毛不知是真是假。另一个哥们的声音响起:“哇,你的号码也很好哟,86。”“你们的号码怎么都那么好?有不用钱的号码吗?”“只有带8的是要花钱买的。”“那有没有78?”“没有。这里没有带7和4的号码。怕客人不喜欢。”小姐耐心地解释。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管他什么号码呢?不是用ABCD来分的么?””
“哈哈哈……你还分不清吗?”气氛越来越火热了。
男人叉开双腿坐着,身子后仰地靠在沙发上,两只手臂舒展地伸直了摊在沙发背上,慵懒地形成了一个淫荡的大字。
当然,费用纯属自理。“怎么样,该走了吧?”连云问。“好。”宋北回道。“感觉怎样?”“不错,我喜欢跟不认识的人胡吃海喝一番,再天上地下地乱侃一通。”
“哈哈!”
………回到家中,兴奋劲还没过,冲冲洗洗,差不多凌晨四点钟了,估计再过一会儿,环卫工人都要上班了。两个人又断断续续闲扯了几句,听到扫帚扫在地上的沙沙声,各自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