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一念邪魔占(1 / 2)

话说那贾母的八十寿阳,

就在那狐疑中过去了。

那贾母身边的大管家鸳鸯一径回来,

刚至园门前,

只见角门虚掩,

犹未上闩。

此时园内无人来往,

只有该班的房内灯光掩映,

微月半天。

鸳鸯又不曾有个做伴的,

也不曾提灯笼,

独自一个,

脚步又轻,

所以该班的人皆不理会。

偏生又要小解,

因下了甬路,

寻微草处,

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阴下来。

刚转过石后,

只听一阵衣衫响,

吓了一惊不小。

定睛一看,

只见是两个人在那里,

见他来了,

便想躲起来。

鸳鸯眼尖,

趁月色见准一个穿红裙子梳头

高大丰壮身材的,

是迎春房里的司棋。

鸳鸯只当他和别的女孩子

也在此方便,

见自己来了,

故意藏躲恐吓着耍,

因便笑叫道:

“司棋你不快出来,吓着我,我就喊起来当贼拿了。这么大丫头了,没个黑家白日的只是玩不够。”

这本是鸳鸯的戏语,

叫他出来。

谁知他贼人胆虚,

只当鸳鸯已看见他的首尾了,

生恐叫喊起来使众人知觉更不好,

且素日鸳鸯又和自己

亲厚不比别人,

便从树后跑出来,

一把拉住鸳鸯,

便双膝跪下,只说:

“好姐姐,千万别嚷!”

鸳鸯反不知因何,

忙拉他起来,笑问道:

“这是怎么说?”

司棋满脸红胀,

又流下泪来。

鸳鸯再一回想,

那一个人影恍惚像个小厮,

心下便猜疑了八九,

自己反羞的面红耳赤,

又怕起来。

因定了一会,

忙悄问:“那个是谁?”

司棋复跪下道:

“是我姑舅兄弟。”

鸳鸯啐了一口,道:

“要死,要死。”

司棋又回头悄道:

“你不用藏着,姐姐已看见了,快出来磕头。”

那小厮听了,

只得也从树后爬出来,

磕头如捣蒜。

鸳鸯忙要回身,

司棋拉住苦求,哭道:

“我们的性命,

都在姐姐身上,

只求姐姐超生要紧!”

鸳鸯道:“你放心,我横竖不告诉一个人就是了。”

一语未了,

只听角门上有人说道:

“金姑娘已出去了,

角门上锁罢。”

鸳鸯正被司棋拉住,

不得脱身,

听见如此说,

便接声道:

“我在这里有事,

且略住手,我出来了。”

司棋听了,

只得松手让他去了。

其实,司琪不过是

学那莺莺罢了。

只是她本是个红娘

想要莺莺的待遇,

这就犯了忌讳了。

就像那个晴雯,

打扮好一点就是

胡美子。

没办法,湘云探春

打扮再狐媚子

也不是狐媚子。

谁让你是个丫头了。

且说鸳鸯出了角门,脸上犹红,心内突突的,真是意外之事。因想这事非常,若说出来,奸盗相连,关系人命,还保不住带累了旁人。横竖与自己无干,且藏在心内,不说与一人知道。回房复了贾母的命,大家安息。从此凡晚间便不大往园中来。因思园中尚有这样奇事,何况别处,因此连别处也不大轻走动了。

鸳鸯到底算是个仁义的。

要叫袭人,

早就跑王夫人、凤姐儿那

献宝了!

原来那司棋因从小儿和他姑表兄弟在一处玩笑起住时,小儿戏言,便都定下将来不娶不嫁。近年大了,彼此又出落的品貌风流,常时司棋回家时,二人眉来眼去,旧情不忘,只不能入手。又彼此生怕父母不从,二人便设法彼此里外买嘱园内老婆子们留门看道,今日趁乱方初次入港。虽未成双,却也海誓山盟,私传表记,已有无限风情了。忽被鸳鸯惊散,那小厮早穿花度柳,从角门出去了。

司棋一夜不曾睡着,

又后悔不来。

至次日见了鸳鸯,

自是脸上一红一白,

百般过不去。

心内怀着鬼胎,

茶饭无心,

起坐恍惚。

挨了两日,

竟不听见有动静,

方略放下了心。

这日晚间,忽有个婆子来悄告诉他道:“你兄弟竟逃走了,三四天没归家。如今打发人四处找他呢。”

司棋听了,气个倒仰,因思道:“纵是闹了出来,也该死在一处。他自为是男人,先就走了,可见是个没情意的。”因此又添了一层气。次日便觉心内不快,百般支持不住,一头睡倒,恹恹的成了大病。

这男人终究也是个没用的

银样镴枪头!

鸳鸯闻知那边无故走了一个小厮,

园内司棋又病重,

要往外挪,

心下料定是二人惧罪之故,

“生怕我说出来,

方吓到这样。”

因此自己反过意不去,

指着来望候司棋,

支出人去,

反自己立身发誓,

与司棋说:

“我告诉一个人,

立刻现死现报!

你只管放心养病,

别白糟蹋了小命儿。”

司棋一把拉住,哭道:

“我的姐姐,

咱们从小儿耳鬓厮磨,

你不曾拿我当外人待,

我也不敢怠慢了你。

如今我虽一着走错,

你若果然不告诉一个人,

你就是我的亲娘一样。

从此后我活一日是你给我一日,

我的病好之后,

把你立个长生牌位,

我天天焚香礼拜,

保佑你一生福寿双全。

我若死了时,

变驴变狗报答你。

再俗语说,

‘千里搭长棚,

没有不散的筵席’。

再过三二年,

咱们都是要离这里的。

俗语又说,

‘浮萍尚有相逢日,

人岂全无见面时’。

倘或日后咱们遇见了,

那时我又怎么报你的德行。”

一面说,一面哭。

这一席话反把鸳鸯说的心酸,

也哭起来了。

因点头道:

“正是这话。

我又不是管事的人,

何苦我坏你的声名,

我白去献勤。

况且这事我自己也不便开口向人说。

你只放心。

从此养好了,

可要安分守己,

再不许胡行乱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