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的人也救不活。
楚焯本还在试图看清她的脸,听了这话就这么愣住了。
亦清迟双手负背,顺势将手里那个楚焯未曾注意到的东西收进袖子裏,才道:“告诉你一声,林姿我带走了,林沁也知道了,不必再去林府。”
说完也不等楚焯有所反应,亦清迟脚下迈出一步,整个人就这么消失不见。
那一步或许不是平面上的一步。
不过亦清迟自己当然不会分析自己使了那些招法的,她一步踏出了房间,踏进了——宫中。
金丝红木妆台前,墨水成瀑飞流直下,玉梳缓缓分流,梳起花样。铜黄明镜照明艳,红颜雪肤镜中黃,揽镜人垂首黯然伤。
亦清迟从她背后出现,双手抱臂,从镜子里看着她。
女人从镜中看见她,神色一整,露出调笑模样。
“哎呀呀,这么早。”
她像是已经干脆放弃挣扎了。
亦清迟凝眸看着眼前这个容色姝丽的女人,她褪去了那狼狈模样,眼下这应是她最满意的样子,还换上了本来一辈子注定穿不上的、大红似血的一身精致宫装。
卓贵妃缓缓给自己梳着长发,一绺一绺的盘了上去。金钗玉簪定发髻,簪花流苏缀饰,浓浓墨色上,满头珠翠金银随她轻轻一歪头便轻易夺人目光,然而即便如此华贵耀眼,却仍然不掩她红唇轻扬的夺魂。
亦清迟面无表情地欣赏美色,对卓贵妃俏皮的眨眼和魅惑的目光视若无睹,把清心寡欲写了个明明白白。
她看着,一边想起另一个姓楚…哦不,是姓卓的,和眼前这位一家人的那个徒弟。
——听说他跟这个女人关系亲近,该不会以后也是这么个样子?
卓贵妃已经装扮完毕,就连双手指甲都重新染上豆蔻,她艳色极盛,盛到亦清迟仿佛看见了一朵人间牡丹花。
“妳尚有两个时辰。”亦清迟提醒。
卓贵妃皱皱眉,“可正午的效果没有晚上的宫宴好……”
“妳尚有两个时辰。”亦清迟又说了一次。
她对卓贵妃的哀求不为所动。
卓贵妃狠狠咬牙,她心一横,直视那双青灰漂亮的眼睛,“如果,我非要停留到宫宴结束呢?”
这不是挑衅,亦清迟感觉出来她的想法,她在试图衡量代价。
“妳,还有妳的儿女,承妳血脉者,皆不得踏入归途。”
亦清迟声线平缓清冷还毫无起伏。
听到儿女时,卓贵妃坚毅的面色动摇了一下。
“归途到底是什么?”卓贵妃又问,她好笑道:“这位仙上,我听过阴间听过地府,还是第一次听过归途!”
她说到后来已经渐生怀疑亦清迟在讹她的意思了。
亦清迟哪里感知不到,她有点好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里的人带给她太多她前所未见的事儿,频繁精彩到她都有些乏味了。
“生时走来路,死时走归途,周而复始。”亦清迟缓声说道,见卓贵妃略有犹豫,她便知道这个女人不曾细想。
亦清迟索性摊开来告诉她。
“没有归途的人,再也没有来路可走。”
——死后便只能是世间游荡的无数孤魂野鬼之一,漫无目的的在世间消磨着灵魂,直到魂飞魄散。
那是永世的孤寂,永远的痛苦与折磨。
归途是一条解脱之路啊!
卓贵妃抬起头,面上一会儿坚定一会儿犹豫又一会儿丧气的,变换莫测。
也不知道是人本来就可以有这么多情绪变化,还是成了鬼才可以把脸当调色盘玩儿。
亦清迟眼睁睁看着美人面五颜六色的变换着,心里对人类的认知又多了一重。
不过,会犹豫就代表——卓贵妃心里还在衡量,衡量报仇跟儿女的归途孰轻孰重。
然而亦清迟只觉得她不可理喻,为了报这一仇,这个母亲口口声声说为孩子报仇,却把代价加诸于孩子身上。
亦清迟凝视着她,诚挚的希望她清醒点儿:“妳将葬送三个人的归途。”
话说完,想起什么,亦清迟暗骂自己居然下了定论,又连忙补充一句。
“妳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