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长老师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南海。惠岸行者早早迎接,先安排到潮音洞用饭,之后去观音院叙谈,最后到普济寺传经。第二天吃了饭,象沙婆没脸去观音院,死活不肯去。无奈他们三个去了。观音问象沙婆为何不来?他们都说不肯来。
观音笑道:“红豆胜于佛法。我记得舍利佛尊者收降象沙婆的时候曾答应过她的条件,会给她一个好姻缘。杨空忍,你战魔救佛有功。且一路上与象沙婆彼此钟情,这桩婚事可否愿意?你须知成佛不成家,成家不成佛。”杨立违心道:“愿弃佛成家!”长老、空幻皆心酸不已,以为他白费了一场辛苦,到头来却没坐上莲台。另一方面敬重他是一个重情义的,更加钦佩不已。观音道:“既然弃佛成家,就请出去吧!”杨立违心道:“做人应有始有终,等弟子护送师父返回东土洛阳,然后成家不迟!”长老感念不已,当众为杨立磕头致谢!杨立急忙扶起不提。
长老将通关文牒并木棨珽献上道:“弟子唐三宝自天授元年秋十月奉旨取经,一路栉风沐雨,历经千难万险。行程九万六千里,凡历十国一县十五村,用时十五年兼四个月,方不胜荣幸踏入南海胜境。”菩萨问:“行路之人何以对岁月记得这么清楚?”
长老答:“弟子路经玉冰山时,有九天侍女下界牧牛斋僧;临别时送了弟子一株灵蓂神草,以记年岁。”观音乃将通关文牒打开,乃是:碧云国印、黑米国印、敬法国印、飞鹰国印、文邦国印、信法国印、妇士国印、孝治国印、天和国印、水玥国印。
木棨珽上是:凤帘村、百户村、土山村、小河村、甫圩庄、江正莒县、羊角村、修土庄、天宝村、新寿村、井沟村、道贾庄、简家庄、六灵庄、秦家庄、宝树庄。
览毕,因问惠岸:“唐释子历经多少劫难?你且说来。”惠岸拿出《唐三宝劫难簿》来道:“这本劫难簿是舍利佛座下传音使者萧离子送来的,记录了唐释子南游一路上面写的清楚:
南华遭贬第一劫,武主护婴第二劫
午夜纵火第三劫,黑蟒缠僧第四劫
百户收徒第五劫,凤帘坐狱第六劫
黄蜂地胆第七劫,公羊劫持第八劫
锦鸡陈鼎第九劫,误入黑米第十劫
换骑骆驼犬第十一劫,云妖洞捕第十二劫
遭白狐怪十三劫,吴扬纵火十四劫
李裩动刀十五劫,太圣降魔十六劫
阴山踩尸十七劫,身陷坟窟十八劫
钉斩白鬼十九劫,肩胛书妖二十劫
强盗谋牙二十一劫,敬法行刑二十二劫
幽灵设计二十三劫,崇文异端二十四劫
路阻妇士国二十五劫,神犬挡道二十六劫
鼯猴暗度二十七劫,紫云求雨二十八劫
血溅虫神庙二十九劫,勇斗日光三十劫
兽捕无心洞三十一劫,斩灭唗天獍三十二劫
取药逢蓝虎三十三劫,枪挑蓝灵王三十四劫
月逢玉美人三十五劫,珏山陨玉三十六劫
圣虎行凶三十七劫,市井之辱三十八
乌巢救子三十九劫,冰山受挫四十劫
三请空幻四十一劫,收降小金刚四十二劫
道贾庄四十三劫,清风观四十四劫
简家庄四十五劫,六灵庄四十六劫
冷语碎花四十七劫,秦家庄四十八劫
宝树庄四十九劫,误上贼船五十劫
观音疑惑道:“佛祖明明说唐三宝必须经历七七四十九劫,怎么多出一劫?”惠岸道:“待弟子去请示佛祖。”
观音道:“不必,佛祖繁忙,岂可以小事相烦?”观音向长老道:“你师徒南游是否迷路?”长老见她问的坚决,不得不配合一声:“是!”观音松了口气,然后万般惋惜愁叹道:“你要是不迷路该多好啊!你迷了路,与预定劫数不一,你们还得当一回志愿者。我这南海常遭渔人捕猎,那渔人一年四季都住在船上。吃喝拉撒都抛入海中,那海水甚是恶臭。你师徒若把那海中污秽之物打捞干净,抵消劫数,再来取经如何?”
长老没得办法,只好同意。来到码头,给了渔家一颗夜明珠,租了大船出海打捞卫生。又弄了四张网套。去海里捞污秽之物,海上波涛汹涌,长老差点把肠子吐出来,其中苦味,其实难述。三宝师徒没日没夜打捞了两个多月,大致将海底脏物打捞干净。
惠岸禀告菩萨:“三宝师徒历经两个多月,已经将海底积物打捞干净,现在南海之水清蓝见底,与天同色。”观音菩萨道:“他师徒辛苦了,先送潮音洞沐浴用斋,其次再往普济寺传经。”惠岸行者衔命而去。
三宝师徒在潮音洞歇息半多月,惠岸行者方领去普济寺取经。善财童子道:“昔日唐三藏往雷音寺取经时,我佛说经不可白传,若白传,后世者当饿死。”三宝即命杨立拿出夜明珠十八颗敬奉善财童子,善财童子收下,命:“取《大云真经》和《圣女菩萨经》各八百卷与他。”
经取完后,又去拜别菩萨。空幻焦急道:“菩萨,封弟子什么佛?”观音笑道:“莫急,你且将经文护送回东土大周。亲手付与那女皇,回来时自有封号。”空幻喜不自禁,连说:“好说!好说!”
话说师徒四人取了真经,驾着云路往北而去,一路上师徒有说有笑,三宝道:“徒弟们,你们说菩萨封我个什么佛?”空幻笑道:“师父是个得道高僧,只是有些嫩气。封个无能佛吧!”
三宝也不生气,笑道:“无能佛也是佛,你封个什么佛?”空幻笑道:“我经常做梦,梦见佛祖封我无畏佛。”三宝对杨立惋惜道:“弃佛成家,何得何失呢?”杨立挽着象沙婆的手羞笑道:“弃佛成家,得失无悔!”象沙婆易性以来,少言寡语,耷拉脑袋昏昏沉沉,像是病魔缠身一样。走路吃饭都没问题,就是不说话,不认人,俨然一具行尸走肉。
快到东土时,忽见前方有座山金光四射。升起一尊佛像,视之,乃袁空幻也。空幻见了好不欢喜,拍手欢快道:“和我梦中一样成佛了!”长老见他要去,轻微劝道:“眼看东土洛阳即到,还是送完了经文再说吧!”空幻笑道:“我等取经成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尊佛像与我相似,说不定是佛祖为我镌刻的呢?”于是不听长老之言,去了那里。长老放心不下,托杨立去照看。
话说空幻去了那座山,但见山如佛头,山下有一窟,远看极像眼睛,故名“天眼洞”。洞中佛光盈溢,祥云环绕。空幻十分好奇就飞入洞中察看,杨立念动真言,眼前的一切景象变作一幅图画被杨立收了起来。然后带到北海之中,化为实景,镇压在海岛之下。
空幻后悔不迭,欲哭无泪。面对着无涯大海自言自语道:“我漂泊亿万年,历经沧海桑田。我孤独无语,寂寞无言。天下之大,万物只能与我为敌,不能与我为友。我原以为我惩奸除恶,绝私务公就能受人尊敬,青史留名。可是现实并非如此,这南游路上无数妖魔都有后台,他们作恶无数,临死前向我求饶。以势威逼,以利诱惑。可我没有放过他们,当着他们后台的面亲手处决了他们。因此,世人说我人品不行,没有朋友。我也知道我没有朋友,也没有认识的人。只有一个瑛子姐姐,可最后又变成了敌人。难道我真的是逢交友,便为敌?
到后来,快到取经之地时我也想通了。人情确实大于法律,我也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所以在清风观的时候我就没有打杀护道真人的弟子罗小天,而是交给泰山老母带走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依然是维不下朋友,攀不上朝廷里的大官。也恨当初师父不听我言,非要收杨立为徒,如今他本相毕露,将我困囚在王母欲鉴图之中,镇压在北海冰岛之下。每天只听得到潮起潮落,却见不到太阳的余晖,我的心也快凉了。
后悔当初没有跟我的两位好师兄天光、地晦回到授业恩师乾元洞主的身旁啊!后悔啊!两位好师兄当初三番五次那么决绝的请我回去,我没有啊!我心胸狭窄,还以为师父让我回去给他养老呢。我一心做梦成佛,其实师父那是在唤醒我啊,他是在救我回头啊!恨啊!”最后空幻又联想到了女王,叹口气,骂着自己的名字道:“猿贼啊猿贼!你就那么贪生怕死吗?当初死在瑛子姐姐手里多好啊!”言讫,心死而亡。岛石上无端多了十六个血字,乃是:一杨则始,二杨则终。怀石而苦,据宝而空。
后人有诗叹空幻,诗曰:
原本一野猿,生活不晓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