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拭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有些像秦拭的。他蛰伏着，哪怕头被人踩在地上，也不表现出半分异样。

直到一天夜里，马厩里的马发狂，将喝醉了酒的侍卫乱脚踩死。

那侍卫就是当初打死了老太监的人，大家都知道和秦拭脱不了关系，可又没人能证明这件事情是秦拭教唆的。

不过好在令那些人畅快的是，秦拭管理马厩，出了事情自然难逃其咎。

秦拭就是在被按着打板子的时候遇见的慕容月。

她穿着浅湖蓝色的宫装，叫停了故意重重打在自己身上的板子。在问清缘由，听到了那些人添油加醋的说法之后，略微思索了片刻，选择了让他这样吧，就从头到尾清洗一遍的惩罚。

一个滥发善心的贵人，利用他急着显摆自己的善良。

这是那时秦拭对慕容月的评价。

他还记得，慕容月明明不太擅长，却还是端起架势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最终身边的太监留在这里，美其名曰监督，实则是防止别人在坏自己。

那天夜里，慕容月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过来见他。

明明是她救了他，可她依旧面的歉意，说一时间没有什么好办法。

秦拭原本是不想搭理这种人的。可架不住肚子实在是饿了，于是只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被迫回答着慕容月的问题。

“一直以来辛苦了。”

那时的秦拭哪怕已经会有意识的对人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慕容月就好像有什么本领一样，一眼就看穿了他真实的想法。

她没有可怜他，只是非常单纯的一句感叹。

秦拭不愿意承认，可那一晚上，在听到慕容月说这样的话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垂头落了两滴泪。

他时常无比的庆幸，也正是因为当初的这两滴眼泪，他得到了慕容月的一方手帕。

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秦拭一直贴身带着，哪怕李温瑜都不知道。

这就是两个人的首次交集，也是最后一次。

慕容月虽然是平民出身，却仍旧是个识大体的。

宫妃和太监，哪里会生出什么禁忌的不可言述的东西呢。

等到再见的时候，就是慕容月身边的人，拼了性命的将那个瘦猴一样的李温瑜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

当然，对于慕容月来说是这样的。

而对秦拭而言，他已经望向那座琉月宫无数次了。

秦拭很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时的他并不敢于承认自己的爱，只觉得那样都是亵渎。

他只向上爬着，想更靠近她一些，想能让那纯白的笑脸一直挂在慕容月的脸上。

可见沉默爱着的人仅凭一次相遇就穷极一生，还是一直将爱意宣之于口的人却一直被自己的自大蒙在鼓里。

秦拭是恨着先帝的。因为他始终觉得那人配不上慕容月的爱。

分明不是查不清楚，可那个拥有最至高的权利的男人，却永远的沉醉在自己一厢情愿的为难中。嘴上念着慕容月，心里却早就遗忘了。

如果不是裴萱，他或许终有一日会被自己的执念折磨的，像个奸佞的权臣一样，推着李温瑜坐上那个龙椅。

秦拭拈起那花瓣，忽然之间就卸掉了身上的重担。

他起身，拍打了两下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耳边似乎又响起慕容月的那句。

“一直以来辛苦了。”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终于迈步走进了外头的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