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密语(2 / 2)

此言入耳,宋鹤卿的目光立马暗了下来,他怅道:“既然天意如此,那臣也不好多说了。”

同光见他失落,故而重新振作起来,说道:“来,来,你们都坐下,咱们君臣之间不必讲那么多繁文缛节。”

见他们落座了,同光对文安说道:“文安,朕给你安排个差事。” 他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令牌,说:“从明天起,在京的止武门密探归你管,朕只许你监视徐恺之。”

“这……” 文安一时间愣住了,这差事游离六部内阁之外,能窥探满朝文武甚至皇室宗亲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天大的权力,父皇就要这么简单地给他了?

文安扑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地说:“儿臣尚年幼……诸多事物,未知其处置之道……恕儿臣力不胜任!”

“这有什么难的?你拿着牌子去吩咐他们把徐恺之的每日动向都报上来,他们只管跟,你只管记,记好了再交给朕,有什么难的?” 同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道:“文安,你不会是怕赵立回京后找你的麻烦吧?”

文安跪在地上低头支支吾吾的,吐不出半个字来。同光语气严肃了些,“文安,你是朕的儿子,怕什么?再这个样,朕以后怎么给你安排别的差事?”

“儿……儿臣领旨。”

文安小心接过那个好像比山还重的玉令牌,然后又像个痴人似的回到木凳上听着父皇与宋鹤卿的交谈。

“宋鹤卿,你写的那些弹劾徐恺之的罪状朕都看在心里。可当下国库空虚,边疆急需军饷,朕不得不重用此人。为了将来还能够重用黄涛、余兴楷这等能臣良将,朕只好让他们远离内阁,你可明白?”

“臣……明白。”

“明白就好,你想说的这些话暂时就不要说了。要不然被徐党的人逮到,朕也保不了你。” 同光又从袖中拿出三页纸来放到烛火上烧了,那是宋鹤卿写的谏言。

“为了服众,朕要把那些票给内阁看,你再重写一份吧。”

见皇上对自己如此保护,宋鹤卿重重写下“徐恺之”三个大字,同光见状又说:“鹤卿,要是心里过不去你就想想,谁会和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说到这里,宋鹤卿叩头谢恩道:“谢皇上指点,臣日后定当忍让慎言。若皇上要用臣锄奸,臣愿效犬马之劳。”

“行了,退下吧”

他们正要退出门外,同光又叫住文安,说:“你留下,朕还有话要和你说。”

同光又把贤妃传了进来,他对此时吓得像只鹌鹑的文安训道:“把你母妃都喊来了,还怕什么?”

文安似乎又变回了儿时那个胆小的自己,他等母妃坐下后才一点点挪回木凳。

“你搬出宫快一年多,朕觉得是时候给你找个正妻定定心了,别像你二哥那样。”说着,同光又拿出刚才还未完成的书法。文安这次看清了,上面写的都是官员侯爵女儿的名字。

贤妃边写边开口道:“安儿,这上面都是你要见的姑娘,皇上推荐了三个,皇后推了两个,母妃也给你推了一个。她们的家世,你可满意?”

文安怯声怯气道:“既然皇上皇后和母妃都觉得好,儿臣当然满意……只是儿臣不知……四哥都还未娶妻,为何就到儿臣了?”

同光和蔼地笑道:“你是要帮朕干大事的人,怎么能没个正妻?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改日朕再叫你到御花园来和她们见面。”

……

昏暗的书房内,只有文康、黄涛二人,黄涛放下门帘,文康点起烛火,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谈话。

“黄师傅,您那日为何说出如此不敬上天之言?这不正好给徐党一个把柄吗?”

黄涛叹道:“时过境迁,皇上现在不喜欢我这把老骨头咯。所以臣只好找机会先行告退,免得到时候人家嫌我占着位子不肯走。”

文康也叹道:“既然早有思退之心,告病也好,请辞也罢,为何要出此下策,授人以柄呢?您这一走,徐党是不会让那些您举荐的大臣好过的。”

“其实那话本不是臣要说的,可是为了我大魏江山,臣不得不这么说。至于我的那些学生,也该到考验他们的时候了。聪明的自会安安静静干本分事,皇上也会保他们。那些不识势的,煽风点火的,谁都保不了他们。”

黄涛看文康忧心忡忡,笑问道:“太子殿下,最近朝中多有‘旧臣见疏,新贵得势’之言论,您怎么看?”

“一派胡言。” 文康阴冷地笑道:“他们也不想想,徐家可是为我大魏当了一百三十年的官。要说旧臣,他们才是我大魏第一旧臣!不倒徐家,还能倒谁?”

黄涛又问:“太子觉得徐家何时会倒?”

文康只思考了片刻便回道:“以皇上之圣明,待到此次战火平息,国库尚有存银之际,便是徐家灭亡之时。”

“那么那些徐家举荐过的官员呢?”

文康立马答道:“若是能臣良将,皇上动手前必会多次提醒,劝他们早日回头。至于那些害群之马,轻则革职,重则极刑。”

黄涛闻之甚是欣喜,太子文康之言与皇上昨夜和他商讨的对策几乎如出一辙。若是再加以悉心培养,则又是一位中兴之主,真是天佑大魏。

黄涛激动道:“太子殿下,这就是关键所在。这些日子,您一定要多从徐党那争取些栋梁之臣,不能让皇上难以下定倒徐决心,更不能让皇上将来无人可用。”

文康自信满满道:“师傅放心,学生已将教诲谨记在心,定不会让皇上为难。”

……

红日西斜,马不停蹄奔波了一天的文渊终于选择在一处城郭留宿。他这一天无心观赏沿途风景,时刻都在思索着该如何向父皇禀报自己在乾州的经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以见闻之事让父皇下定决心倒徐。但他绝不会想到,虽身在千里之外,父子兄弟竟是同一条心。

残阳如血,同光乘着御驾悄然离开皇宫。御驾去往的方向并不是哪位官员的府邸,而是前往一个偏僻且无人想去的地方。

到了此地,天已然黑了。太监打了灯笼,让高挂的红字匾额依然可见,市井传言这三字是由受刑之人的鲜血写成的。

此处乃止武门,若无圣旨令牌,进者必诛。

御驾在外,同光披了身黑袍步入大门,步履所至,密卫随之。为了顺利倒徐,他还要见一人,此人身在诏狱,已饱受皮肉之苦。

同光步入牢房,无视周遭地狱之景,怨鬼哀嚎。在牢房最深处,躺着个气若悬丝的瘦鬼。那瘦鬼见到同光,仍要忍受剧痛挣扎着爬起来磕头。

“罪臣谢玄瑛,叩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