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一堂回来后,时辰已是戌时末,快要临近亥时宵禁,无论再怎么不甘心,今天也得到此为止了,他们要等到次日寅时五刻宵禁结束再做行动。
唐灵在躺椅上早已睡去,李无痕则在床上强忍困意。自从煞气入体后,本可以好几天都不用合眼的他却屡屡昏昏欲睡。但他一旦睡去,就会深陷噩梦之中。
噩梦里,他总会梦到自己如何失控暴走,残杀周围一切,总会看到唐灵那残破的躯体和那对充满恐惧的双眼。就在昨夜,他被噩梦惊醒了五次。每一次惊醒,他又得立刻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以防失控。
睡眠就是折磨,这是煞气让他心神不定的手段。李无痕想反抗,但最终还是向愈浓愈重的困意妥协了。
第二日,唐灵醒来时发现李无痕还在熟睡,出了房间看见楼下吃早饭的人要比昨天多了一些,看来是起得迟了。
她下楼简单吃了点,再上楼时听见有人在唤她。回眸望去,是一个陌生但又有点眼熟的俊朗公子。
“在下乃明月宗主,受晋王之托特来为李兄弟治病。”
明月宗主?唐灵猛然想起几个月前有一个抢她龙丹,被李无痕所杀的江湖人也自称明月宗主,虽是冒牌货,但这也太像了吧!
“感谢宗主好意。呃…宗主,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男人面露疑惑,但很快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他轻笑道:“在下有一面容与我极为相似的孪生兄弟,不过他生性顽劣屡教不改,很久以前就被我逐出宗门了。”
“原来是这样,宗主请随我来。”
回房后,发现李无痕也醒了正搓揉脑门,唐灵心中一紧,煞气这事拖不得。
明月宗主只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李无痕就开口道:“晋王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明月宗主道:“李兄弟可能有所不知,九千年前明月宗之所以能开宗立派,少不了当时朝廷的支持。因此,我们明月宗一直都是朝廷的密友。李兄弟,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无痕不再说些什么,明月宗主此时掏出一个宝瓶,他说道:“在下会用清气将李兄弟体内煞气逼出来吸入宝瓶,为了防止煞气逃窜,还请姑娘出去关紧房门。”
房门紧闭,明月宗主左手持宝瓶,右手掌中不断生出清气。那清气一钻入李无痕皮表,就有大量煞气往外冒,那些外冒的煞气先是挣扎了一会,很快就被吸入瓶中。
但好景不长,就在准备逼出潜藏在心脑的煞气时,李无痕就青筋暴起叫出声来。明月宗主一加大力度,李无痕就控制不住自己,朝那宝瓶一拳挥了过去。好在明月宗主及时收起宝瓶,这才没酿出大祸。
“怎么样了?” 唐灵推开房门急忙询问,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闻声赶来的刘安同。
明月宗主摇摇头说:“还有心脑煞气未祛。此二处最难祛除,我若加大力度,李兄弟和我都有危险。”
李无痕瘫软在床上不停道歉,明月宗主叹了口气说自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明月宗主回头要走,就看到了门外的刘安同,然后他二话不说就把刘安同拉到一边角落,说道:“顽徒,你做了什么会让素心长老如此动怒?”
刘安同面对宗主又恢复了在宗门内的嘴脸,低头嘟囔道:“宗主,是那素心长老心眼太小了,我只是不小心打破了他一个瓶子,他非要把我赶下山反省,又不是什么宝瓶……”
明月宗主敲了他一下,“你不懂,那是他妻子留给他的遗物,等会跟我回去当面给他赔罪,别在外面浪了。”
“啊是这样啊!怪不得。” 惊讶之余,刘安同问:“宗主,我还能带小木子回去吗?”
“那孩子是你的私事,随你怎么办。”
之后,明月宗主向他们表示想出新办法自会再来,而刘安同带着小木子向他们道别,并说自己得了空还会回来看他们。
说了再见,唐灵并没有气馁,对李无痕说道:“刚才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就在想叶寻会不会也只和灼阳宗内的某个人有什么矛盾,找人调停一下,他不就也会回去了?到那时候灼阳宗主也来帮我们,你的病就有救了!”
李无痕试图强撑起身子,“不用那么麻烦,去紫绵院找那个女人。” 可他现在浑身无力,刚撑住一会又往后倒了下去。
唐灵擦去他头上的汗珠,面露难色道:“她连龙丹都瞧不上眼,我们身上还有什么可给的?”
李无痕想起唐灵腰间系着的四枚符石,那是她仅剩的妖兽傀儡。这几个月李无痕一直劝她别用阴阳诀,所以除了能够代步的巨鹰,其他的还真没见唐灵用过。
“那女人不是喜欢拿妖兽炼丹吗?正好把那几个符石拿过去,看她要不要。”
唐灵拿下符石点了点,那四个分别是巨鹰、青牛、赤虎、蛇王,它们虽不是活物,但在生前也是令人棘手的妖怪,拿来炼丹要比昨天的文鳐鱼强了不知多少。
“嗯,你先在这好生休养,我去跟她谈谈。”
唐灵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出门前又叫来叶寻和罗仲义看住李无痕。至于南宫渊,这家伙自打进了永宁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到自己可能要与那位女子来一番口舌之争,唐灵没急着去紫绵院,而是到处向本地人打听这紫绵院以及那位女子究竟是干什么的。
这一打听,才了解到这紫绵院不是一栋酒楼,一家商铺之类的,而是一块地方。这块地方在孝宗朝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府邸,结果族里有人坏事导致被抄了家,这座府邸也就被充公了。
到了同光五年,皇帝要御驾亲征,这府邸就被朝廷卖给了一位商人。多年下来,几经流转,在同光十二年落到了如今那女子手中。
不曾想那女子厌旧,叫人把府邸拆了重建。那么大一块地皮,建了青楼,建了戏园,又建了许多卖丹药法器的商铺,自己住的宅子只占了原来一半不到。在同光十四年,那地方又立了一个牌楼,叫作紫绵院。
至于那位女子,市井说法就多了去了。圣京来的公侯小姐,乾州来的富家千金,哪位王爷的风流情人,更有甚者还说是官家的私生女。打听了半天,只知那位女子姓梦。
巳时六刻,凤仪街,紫绵院。
望着高大气派的牌楼,唐灵不免得没了些许底气。能自立牌楼,说明在官场有些人脉,钱就更别说了,昨晚她又不是没看到。
踏进去,不止有卖丹药法器的商铺,还有一些做平常买卖的商铺。这又有青楼,又有戏园,还有做小本生意的小吃店,简直就是一条街啊!
能在凤仪街上再开出一条街来,这实力深不可测。唐灵的步子越走越软,之前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算是白费了。
还没找到她府邸在哪,就有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人给唐灵塞了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芳友楼”三个字,是她的字迹。
来到芳友楼前,唐灵发现这就是让外面那些男人啧啧称赞的青楼。看到里面那些浓妆艳抹,陪在男人身边吃酒玩乐的女人,唐灵顿时羞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