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小姐不愧是武将之女啊,看来是耳濡目染间得了不少沈将军的真传!”
祝霖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夸赞,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他这是在讽刺刚刚沈蒹霜的所答,只是听其父谈起过种种兵法而已,并不能证明她的才能。
“哦?霖儿,父皇怎瞧你对这沈大小姐似是格外严苛呢?”
祝岷虽一开始便看出自己的长子是刻意为难沈蒹霜,不过也为了考察沈蒹霜学识就放任他去闹。
可沈蒹霜明显刚刚对答如流,且所答皆不俗,足以证明她并非不学无术的草包,因此这时再不出言制止几分,只怕是要伤了君臣之心了。
“陛下,霖儿是最懂分寸的,我瞧着他只怕是动了惜才之情,这才对沈大小姐多番讨教,算是以文会友吧。”
皇后冲着身旁的祝岷笑得开怀,仿佛在自己眼中一直看到的是儿子礼贤下士的模样,哪有过什么刁难旁人的行为发生。
祝岷见皇后如此维护太子,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她的说辞。
其实祝霖这一刻就如同以往在东宫内,将那些宫女玩弄至死一般,只图心里的痛快,他相信只要不触碰到父皇、母后的底线,就算让沈蒹霜颜面扫地也无可厚非。
他知晓兄弟几人中,三弟祝瀚是个心思深沉的,于是他对着祝瀚开口:“三弟,进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张过口,二弟与四弟都出了题目了,这下可轮到你了吧......”
祝霖话落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可莫要让沈大小姐失望啊!”
祝瀚顿时感受到了太子的威胁意味,他的母妃原本只是皇后身旁的宫女,在皇后怀孕之际被父皇宠幸,竟就有了自己。
这么多年,两人一直在皇后及太子的眼色之下生活,仰人鼻息,所以才造就了他这般隐忍不发的性子。
只见祝瀚微眯起眼睛,深思片刻后道:“太子殿下放心,臣弟定当尽力!”
然后,他起身走至沈蒹霜身前,从她的桌案上拿起三个杯子,倒扣于桌面,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齐齐定睛聚焦在这沈蒹霜这边。
三皇子站得笔挺,虽刚刚对这沈蒹霜颇为欣赏,但此刻太子之命却也不得不从,因此想出一题来,算是真正的刁难一下这沈大小姐,如若沈蒹霜能破了自己这题,日后他必要与其交好,争取得其助力。
镇国将军府的嫡女,虽已丧母,但若是个聪慧的,则自是上佳的选择。
于是,他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本王也有一题,想请教沈大小姐。”
沈蒹霜亦是起身回礼后,眼神坚定地看向祝瀚,看不出丝毫的慌乱。
祝瀚缓缓说道:“有一宝物,藏于你眼前左、中、右三个杯子之中。左面杯上写着‘宝物在中间杯中’,中间杯上写着‘宝物不在此中’,右面杯上写着‘宝物不在左面杯中’。这里面只有一句真话,敢问沈大小姐,宝物究竟在哪个杯子里呢?”
这道题似是往一汪静谧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顿时让安静的大殿泛起了涟漪,殿中众人听后,皆交头接耳,暗自思索,连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宫人们都开始忍不住暗暗商讨起来了。
太子则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此题他也一时没摸到头绪,自己这三弟本就心中弯绕良多,所出之题自是有一定难度,于是迫不及待等着看沈蒹霜出丑。
沈蒹霜轻轻抬手,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微微皱眉,片刻后便理清了思路。
她从容地说道:“左面杯上写宝物在中间杯中,中间杯上写宝物不在此杯中,这两者相互矛盾。若宝物在中间杯中,则左面杯和右面杯上的话都为真,不符合一真二假的事实;若宝物在右面杯中,则中间杯和右面杯上的话都为真,同样不符合。”
随后,她嘴角挂起一个自信的微笑,掀起最左侧的杯子:“而若宝物在左面杯中,则左右两杯上的话为假,中间杯上的话为真,所以宝物只能在左面杯中。”
在场众人都恍然大悟,特别是祝竹萱听完沈蒹霜所言,起初依旧没能明白,用杯子在桌上摆弄半天后才彻底反应了过来。
这题目的确刁钻,若是陷入了跟着话语找寻宝物所藏位置的漩涡,一时半会根本绕不出来,反而只有盯着‘只有一句真话’这点,才能理清头绪。
沈蒹霜前世被困地牢三年,头脑几乎时刻保持着冷静及高度注意力,否则怕不是要早就疯了,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所以听到这般绕口的题目,反应起来倒是比一般人快了不少。
祝瀚这下彻底心服口服了,对于沈蒹霜他相信自己并不是盲目的欣赏,似他这般经年潜伏之人,最是能从细微之处观察出旁人的长处的。
所以,他断定眼前女子也是如自己一般冷静又谨慎,从前的默默无名也是为了等待一个绽放的时机而已。
“沈大小姐,聪慧过人,本王佩服!”
祝瀚再次与沈蒹霜互相行礼,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对上祝霖那不忿的目光,也不再去理会。
太子这时看向沈蒹霜,原本他以为祝瀚这个谜题足以难住她,却没想到她如此快速地就找到了答案,再一次击败了他的自尊。
祝霖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死死盯着沈蒹霜,想要从她的脸色看出一丝侥幸的痕迹。
然而,沈蒹霜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微微抬起下巴,冷声道:“五弟,该你了......”
祝渊从始至终根本没有看过祝霖一眼,他都是温和地看着沈蒹霜,无论是她思考,还是应对旁人,他都是默默地注视着。
不会担心,也不会着急于她,因为他相信沈蒹霜,就像相信自己一般。
祝渊没有回答祝霖的话,反而起身冲着燕皇祝岷行礼道:“父皇,儿臣作为今日宴会的东道主,若是连我都不相信沈大小姐,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此话说完,祝岷哈哈一笑,赞同地点了点头。
随后,祝渊装作抱歉的语气冲着祝霖道:“抱歉,太子殿下,恕臣弟不能从命,今日入宫的六位,臣弟可是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他们的。”
此言一出,不仅是沈蒹霜,其余几人都是眼中带着光看向祝渊,离他近的贺家兄弟更是拿起酒杯冲他一举,随后一饮而尽,表示感激。
祝霖见自己的五弟这般态度,冷哼一声:“哼!出题考量一番而已,怎就扯上了相信......”
但祝霖知道祝渊刚刚收复了胡安国的城池,此事虽还未向外宣扬出去,不过此刻他在父皇心中颇有分量,自己不好与他起龃龉......
于是祝霖只能装作不在意地道:“那就不劳烦你这个东道主了,我来考一考沈大小姐。”
沈蒹霜这时端坐桌案,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眼里的从容不迫似是与生俱来,看得祝霖就忍不住要发火,要将面前沈蒹霜的那份骄傲彻底湮灭。
“沈大小姐,在此宫中,有一物,它无形无色,却能影响人的命运......”
祝霖狭长眼眸里满是阴霾神色,嘴角露出个邪魅的笑容:“你可知道此物为何啊?”
听到这个问题,宋菡清、邓玉妆、郑卿岑、贺宇、贺轩全都变了脸色,如果说宫内有一物能改变人的命运,除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就别无他物了......
而如果沈蒹霜这般言说,那自是大不敬之罪,因为皇权至高无上,乃是天定之规,不可置疑、不能妄言。
其之尊崇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就生出刻意强调之嫌,易被人视为别有用心,惹来无端猜忌。
另外,当今燕皇祝岷礼贤下士,力求发展人才,如果皇权可影响命运,那么万千学子寒窗苦读的意义就消失了,沦为了一场虚妄的挣扎。
所以,这道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不可说更不能说,只有选择缄默,才能守护住自己的生存之道。
宋菡清面上都是焦急神色,想要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她与邓玉妆都急切地看着沈蒹霜,生怕她说出什么而失了性命。
沈蒹霜感受到身旁人的目光,自然也明白她们的担忧。
祝霖问题的恶毒心思,她从听到起就知晓了。
她没有着急开口,反而扫视了对面的几位皇子,太子祝霖一脸阴郁,祝羡与祝瀚面露期待,祝淮则是笑得灿烂,还偷偷的冲她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