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的墙壁只粉刷了一层面漆,没有抹平,更谈不上任何的装饰物,地面更是坑坑洼洼布满浮尘,天顶上唯一的白炽吊灯尤为显眼突兀,除此之外,整间屋子别无长物。
这副寒碜到无可复加的光景是田野万万没想到的。他吞吞吐吐,搜索着脑袋瓜子里贫瘠的词汇库,好不容易掏出俩压箱底的形容词:“饭票~~咱家......还真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呀。”
漠北笑曰:“你如果在语文期末考的时候,能用出今天这种水平的词汇,也不至于得鸭蛋了。”
田野挠头看着眼前情绪淡定的室友,语气稍微收敛变得平和几分:“饭票,我真没想到你住的地方是这样儿。”他再度环顾四周,确认屋子里没有一样值钱货,曰,“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漠北抿了下嘴,积极乐观:“怎么活过来的?吃饭、睡觉、上学活过来的呗。”
田野立誓:“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漠北表现出一副【我已经苦尽甘来了】的面貌:“你忘啦,我说过,我是定向委培生,毕业回来就有工作,在这里继续补栽种树、守林。”
田野:“守灵?这果然是地宫。”
“守灵你个大头鬼啊,林,l~in,前鼻音!”漠北觉得和海外华侨学渣交流有时候真的很心塞。
田野:“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是谁推荐你当委培生的,是Vivian吗?”
漠北很冷静、冷静得有几分像面瘫程钦:“没有人推荐,是我自己申请的。这里地方远,工资低,林场的大队伍撤走后,没人愿意来守着,所以我自告奋勇。毕竟这样我才有书读,还有份工作,更有口饭吃。”
田野;“搬走?”
漠北:“这片防沙林已成型,他们要去其他地方,所以撤走了。”
田野:“那这个墓穴……”
漠北:“好像是第一批来这儿人员的仓库,没人要,就让我捡了个漏。”
捡漏?你确定这叫【捡漏】而不是【简陋】?
田野:“他们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你一起走?”
漠北笑容里的苦涩就连瞎子都能看出:“这儿不是我的家乡,林场有一位老场长,在东边儿几百里的内蒙境内捡到了我。带着我,跟着林场一路植树一路来到这边儿。老场长去世的那年,我也6岁了,要上小学,大家不适合再把我带到更西边儿的无人区植树造林,于是,就把我留下了。”
田野:“所以你是内蒙人?”
漠北摇摇头:“不知道。叔叔阿姨告诉我,我被丢在防风林地里时,就一个竹篓装着,连块信物都没有,不知道来历。”
田野:“我只听过有人重男轻女,但居然男孩都丢?为什么呀?”
漠北耸肩:“谁知道呢?”
田野顺着故事往下问:“你既然不知道自己来历,那为什么姓【漠】?难道是把你拉扯大的老场长姓【漠】,你跟他姓?”
漠北还是那种略带尴尬的苦笑:“不是,是我因为要在这里上小学,叔叔阿姨费了好大劲儿才让我能在这里登记户口,但我没有名字,也不知道出生地,大伙儿捡到我的那片地儿属于【漠北】的区域范畴,于是,就把这俩字儿拿给我做名字了。”
田野心情很复杂:“那......在此之前,你都没有名字?”
漠北摇头。
田野很心痛、心痛得都流露到表情上了:“那别人怎么招呼你呢?比如喊你吃饭什么的。”
漠北反问:“你是怎么招呼小狗过来吃饭的?”
田野心痛的表情瞬间凝固,刻入灵魂。田野虽然打小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从事危险职业讨生活,可从来不缺关爱。队伍里心疼他、照顾他的人可不少。如今和饭票的遭遇比来,自己简直就像个皇亲贵族。
漠北没有消沉,他早已坦然或者被动坦然面对一切了。此时的他也看出田野内心的复杂,于是故意岔开话题。
“虽然这个地坑院很简陋,但建造得还算牢实。以后我们逐步修缮,会是个好住处。”他指着屋外天井,“东西两边儿都是空屋,暂时我拿来堆了杂物(别人不要的垃圾),堆满了杂物,南边儿的通道,有一个岔道,直走向上是地面,左拐是厨房,右拐的是厕所。厨房有排风孔道但没有窗,厕所也很大,以后可以做干湿三分离,但也没窗比较暗。”
简单介绍完,他看向田野:“东西北三间屋,你看上哪间,就给你哪间。”
田野没吭声,他知道自己无须吭声。
漠北再次微笑,这次的微笑不带任何苦味儿:“咱俩还是住一屋吧,就住北边儿这间。”
“嗯!”田野心酸又欢喜地点头,他知道他家饭票会这样决定,饭票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这叫心意相通,只不过田野是个文盲,想不到这个词儿罢了。
漠北做着远期规划:“东西两间屋,以后拿一间改造成我们俩的书房。”
田野纠正:“那叫游戏房!看电影、玩电脑那种。”
漠北依他:“好,游戏房~~~另一间装修成......”
田野:“军火库。”
漠北:“哈?”
田野使出他的绝招,凭空摸出一把手炝:“我安了家,当然也得给我的武器弹药安个家啊。另一间就弄成军火库好不好?我保证只放一些常规武器,规格大小上限止于火箭炮,绝对不把生化武器,还有云爆弹、温压弹这类亚核弹往家里放。”
特喵的,这一回漠北说什么也不依他,再依他,这房子就不用修了,他俩会被直接抓进局子里踩缝纫机一辈子管吃管住养老。
——剧透小剧场——
某时间节点之后,
镜头给了人傻钱多好欺负的仓央废材一个特写,他挺直腰杆财大气粗大手一挥:“这个活死人墓,本公子包了。”
杨阳师哥出现在特写镜头里,用手肘把乐一往镜头外挤:“你小子有没有公德心啊,还学会插队了?明明是我先表态对这座乱葬坑负责到底的,你居然敢跟我抢!”
镜头扭转180°,在废材和杨阳的正对面,漠北捏紧拳头,脑袋上青筋蹦出:“地坑院、地坑院、都说多少回了,这叫【地坑院】!你们俩文盲如果再乱给我家取外号,就都给我睡屋外边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