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颞夫人知道离雪季越近,寨拉穆部落的人也就越忙。她自己想骑马出去跑跑,如果可以还要打个猎物,看看自己少女时期的弓马还记得多少。
在利恪部,她每次出门都是声势浩荡。她是大司的母亲,又有着那样的姿态,本就万众瞩目。
吉统对她十分孝顺,也怕她出门人带的不多被人冒犯。久而久之,赫颞夫人就不喜欢出门了。
更别说这样肆意跑马、打猎。她都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如此自在的跑马是在什么时候了。
赫颞夫人从来都不是娇花,她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宠爱,活得分外自在。
但还是少女的她就遇到了当时的大司,从此后就被对方当成娇花一般养在了后宅中。
不得不压抑本性,不然只是四夫人的她又如何能扶持自己的儿子做了大司。可以说,赫颞夫人的前半生做的最多的就是与大司的女人勾心斗角。
骑在马上,看着一望无际的亚罕冻原,赫颞夫人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开阔。
怪不得塔琪兰愿意抛弃威尼大部的繁华,与泰拉逽生活在亚罕。
这片土地原始、落后,却也有着它迷人的一面。寨拉穆部落头领部落的周围都不会有猎物,动物也知道趋利避害。
今天一早就出来了,赫颞夫人的时间充足。之前她就让侍卫出来探过路,赫颞夫人骑着马离头领部落聚居区越来越远。
果然,距离人类栖息的地方越远,猎物出现的频率就越高。
亚罕有许多外界没有的野物、猛兽。赫颞夫人骑在马上,手持弯弓,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被那个男人看上之前的日子。
那个男人还能跑动的时候,她还有机会出来(陪同)狩猎。后来,那个男人越来越老,她做的最多的就是守在那个垂垂老矣的男人身边,照顾他,安慰他。
爱那个男人吗?
如果可以选择,赫颞夫人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那个男人。她对爱情的向往从来不是嫁给一个已经拥有三位夫人的,做她的父亲都绰绰有余的男人。
十几年没有狩猎了,技艺自然生疏。赫颞夫人是香汗淋漓,成果却不怎么好,只不过打中两只野兔,还是侍卫们帮忙。
累了的赫颞夫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下马休息。喝了水,吃了两个面包,她都没缓过来。
看看自己的手,虽然看起来仍旧鲜嫩,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老了,不再年轻了。无论保养得怎么好,她也骗不了自己已经上了年纪的事实。
休息了好一阵,赫颞夫人看看日头,想着再去林子外缘转转,深处她自然是不敢进去的。
快到雪季了,林子里的野兽很多,危险也剧增。
在允许侍卫帮她作弊后,赫颞夫人的收获开始多了起来。到后面她也很累了,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想到明天自己肯定会浑身酸痛,赫颞夫人决定折返。
一群人正准备上马,身后突然传来野兽的咆哮声。
侍卫头领先是一愣,急喊:“夫人!您快上马!”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威尼大部绝对不会出现的庞然大物突然从浓密的树丛中窜了出来。
就见它双眼赤红,张着血盆大口,头上的三个角都隐隐闪着血红的光芒。
两名侍卫当机立断拉着赫颞夫人就跑,马儿在猛兽窜出来的那一刻就被惊跑了。因为亚罕的战马速度太快,赫颞夫人一行人出来骑的是威尼大部的战马。
结果在面临陌生的野兽危机时,威尼大部战马的缺陷在这一刻表露无遗。若赫颞夫人骑着的是亚罕的战马,这种时候她有绝对的机会骑上马被迅速带离。
赫颞夫人因为骑马和打猎本就很累了,现在看到如此可怕的野兽,更加腿软。
可她没有吓得尖叫,死死咬着嘴在护卫的帮助下往外跑。术法武器发出的声音和野兽的咆哮在丛林中回荡。
赫颞夫人不禁回头去看,后方的侍卫在野兽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野兽的皮肤异常的坚硬,普通的术法兵器只能在它的身上留下细微的伤痕。
而佩戴术法热武器的侍卫在野兽极快的速度和强攻下根本来不及攻击。
野兽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大掌挥开挡着的它的侍卫朝赫颞夫人的方向狂奔。
惊吓过度的赫颞夫人和侍卫们没有听到附近嘈杂的声音。赫颞夫人被吓得花容失色,架着她的侍卫眼瞅着野兽过来了,架着她急忙变道。
这时“轰”地一声,从丛林深处飙出一道红光,在野兽的身上炸开。
野兽的凶性因为受伤被全部激发了出来,速度猛然间提升了两个档次。
架着赫颞夫人的两名侍卫见状放开她,让她快跑,举着长刀转身迎了上去。这种时候,野兽很可能会朝它看到的所有人发泄,他们挡住野兽,夫人还有一线生机。
赫颞夫人拼命往前跑,身后有马蹄声和弩枪的轰炸声。
突然,她的身体凌空飞起,在她的尖叫声中,一只粗壮的手臂拦腰抱住她,把她捞到了马背上。
“不要怕!”
纯粹的男性声音在她的头顶炸开,可对方说的是帝玛塔语,赫颞夫人听不懂。
还不等她回神,马儿掉头,赫颞夫人就看到捞住她的男人单手手持术法轻弩枪,朝着已经被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帝玛塔男人围住的野兽连射两枪。
把赫颞夫人带来的侍卫扫得七零八落的猛兽在帝玛塔男人手里的术法武器下很快就失去了生命力。
那双赤红的兽眼逐渐失去了光泽,最终湮灭。
赫颞夫人被男人单手搂着腰侧坐在马上,双颊通红,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没事了,它死了。”
男人说完后顿了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对方可能听不懂,又换成不大纯熟的伊甸语说了一遍:
“没事了,它,死了。”
男人把术法轻弩枪插入战马后侧方的弩匣里,单手策马,另一手还是牢牢锁在赫颞夫人的腰上。
看了一圈受伤的侍卫,男人低头去看身前的女人。
赫颞夫人下意识地抬头,一眼看进了一双浅褐色的凌厉眼睛。这个人……她似乎,见过!
男人微微蹙眉,在赫颞夫人的身上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接着,她就听到对方用伊甸语问:“受伤了吗?”
对方的话带着浓重的帝玛塔口音,赫颞夫人咽了下嗓子,声音很哑:“没,没有。”
男人皱起了眉头,带着几分训斥地说:“这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顿了下,“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