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望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神色。祝长安只听到他清冷如水的声音说着:“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即便是陛下也做不到事事顺心。更何况祝长安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能弃之不顾,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人生在世,要遵道秉义’,这是我入吏部第一天,你教给我的。”
“什么狗屁责任道义!”听到袁子望的话,霍同并没有一丝动容。他的眼睛并未受伤,此刻却也如血般通红:“我曾经也相信责任与道义,可你看看我现在,道义让我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责任让我的好友逼迫我手刃发妻,道义让我的夫人悬梁自尽!你告诉我,责任,道义,究竟带给了我什么?!”
“我只是想要我的夫人回来!我做错了什么!!”
袁子望闭上双眼转身,不愿再看地上那已面目全非的人,似乎这样,霍同就会一直是他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吏部尚书。
“若你当真那么想同霍夫人在一起,为何当初没有直接追随袁夫人而去,与她共赴黄泉?”袁子望的声音透着浓重的失望,仍旧没有转身面向霍同:“让无辜之人成为你那一腔虚伪爱意的牺牲品,想来霍夫人若是泉下有知,都会咬牙切齿自己看错了人吧!”
霍同一时愣住,片刻后才苦笑道:“是啊,我为什么当初不同宁儿一起去死呢?因为我是个懦夫!”
话语罢,霍同手脚并用地向霍夫人的尸体爬去,鲜血在他身后拖了长长的一道血痕,但他并未回头,只是坚定又笨拙地朝着霍夫人的方向一点点靠近。
霍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子靠在了石台的边缘。因着是背靠着石台,霍同反手摸索了好一会才抓到霍夫人的手。
霍夫人的尸体虽还算保存完好,但毕竟已经去世多年,是以霍同手上也不敢太用力,只轻轻拉着霍夫人的一根手指,却好像终于放心般长出了一口气。
“宁儿,是我对不住你。”霍同靠着石台开始自言自语,眼里不断淌出泪,目光微微向上,似乎进入了回忆:“我没有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是我太没出息,才让你走投无路,选择了三尺白绫……”
“我时常想,若是你还在,若是我们的孩子还在,现在的我们该是个什么光景。我想,我应该会在孩子的院子里扎一个高高的秋千,因为你说你父亲曾在你幼时给你扎过一个秋千,你很喜欢,我们的孩子应该也会喜欢。”
“‘我爱慕你’,这是我当年向你表明心迹时说的话,往后几年你总是让我重复说给你听。你说你觉得我们中原人的语言很神奇,短短的四个字就能让你浑身发麻。傻姑娘,你不知道从来都不是话语神奇,神奇的是你我对彼此的爱意!”
霍同唇角微带笑意,似乎想起了极美好的画面,眼神霎时明亮,一如当年那个情窦初开、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那年春光灿烂,你在柳树下捧着一本诗集磕磕巴巴地吟着,美得如同瑶池仙女。我多想,多想再回到那一天,再次与你相逢……”
“宁儿,我错了……到了黄泉,你可否等等我?我们一起走过那座奈何桥,我才好与你,共许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