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府。

玉致今年已经过了一百二十岁。

哪怕作为六品，玉致的寿数也已经不剩多久了。

她亲眼见证到了大明王朝的起落，还有北平这座新都从萌芽到兴起，再到经历过劫难。

这样的年纪。

玉致觉得自己在情感上逐渐变得淡漠。

即使是面对，她过去一度想要守护的大明。

早先弘道帝犯糊涂。

按照玉致过去的脾气，直接提着剑就杀进皇宫里，若是弘道帝执意不悔改，她一剑将人废了都有可能。

然而——

当这一切真正发生之后。

玉致心中的想法却是，只要大明的江山还是姓朱的，没有外来者篡夺。

她就不去打扰。

这种漠然，源于一次次的习惯与离别。

活到今天这把年纪。

玉致也成了时代的缩影。

所以，她决定出去走走，最好可以再出海一趟，趁着自己寿元未尽的时候。

李灵运知晓了这事，对玉致的决定表示支持。

如今同样已经是四旬妇人的李无忧，更是主动要求跟随。

玉致看向自家师父，问道：“师父可要一起出海么？”

“你保重便好。”

李灵运不动声色拒绝了徒弟。

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走不得。

此番弘道帝这枚拨乱反正的棋子被毁。

李灵运再一次，走到了天地的面前。

在大阴之世落幕以前。

他将会代表这世道，一直俯瞰着这片天地。

虽然李灵运没有明说，但玉致隐约猜到了几分。

毕竟，像她这样的六品强者，本身也是导致大阴之世终结的一部分。

她没有强求，而是真正想要享受余下光景。

于是——

师徒二人再次分别，同时离开了京师。

至于那座花间楼。

李灵运临走前，将其留给了李玉凤，权当是为过去二十年的忘年交情。

……

他离开京师，想着自己的归处。

要回剑池么？

李灵运想到徒儿与徒孙与剑池的孽缘，决定暂时不回去了。

那么去虎狼山庄？

他掐指一算，李挽的儿女，如今只剩下一人还在人世，而且时日无多。

虎狼山庄现在当家的人不见得认识他。

自己便是去了。

谈不上交情，那么虎狼山庄对自己也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这里不想去，那里去不得……

果然，人只要活得足够久，这世界足以变得让人感到陌生。

最终他选择去了江油。

兜兜转转，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李仙游如今年近九旬了。

可是他在两年前，成功突破到了剑道六品，得以延寿一甲子。

他守着江油县的城隍庙，平日里不轻易离去。

李仙游上一次离去。

那还是到钱塘，给自己的故友“苏医师”吊唁。

苏医师与他们这群人年纪相仿。

享年八十。

这把年纪同样是喜丧。

燕青夫妇，他，还有修缘和尚，大家聚在苏医师的灵位前，只当是老朋友给的一次重逢机会。

不必哭泣，因为早晚在地下都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