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拜访恒山(2 / 2)

两宋传奇 东方唐宋 3418 字 2个月前

费无极道:“原来如此,我们在中原就听说恒山的名头,没曾料想身居辽国境内。此番抵达,也是了然不惑。辽国尊崇佛家,想必会刁难道家。”

玄空摆了摆手,捋了捋胡须,叹道:“毕竟我道家乃中原土生土长的教派,不似佛教来自天竺。辽国天祚帝为了收买人心,也不会得寸进尺,赶尽杀绝。毕竟那鲜演大师也与贫道是故交,他又倍受天祚帝尊崇。天祚帝对我恒山派自然也会网开一面。如今天祚帝还会派大同府官吏上山赠送钱粮,以示恩惠。贫道也万万没想到,实乃不可思议之事。”

张明远道:“天祚帝还赏赐高丽《大藏经》 ,高丽使节两眼放光,不知何故。”玄空笑道:“如若高丽得到鲜演大师的《华严经》那才会乐出屁来。”

张明远、费无极破涕一笑,没曾料想作为恒山派掌门人的玄空居然也冒出粗语。费无极问道:“敢问道长祖籍何处?”

玄空仰天长叹,喃喃道:“贫道本是太原府人氏,祖居那太行、王屋二山之间。自小跟随叔父长大,出生便没有见过生身父母。叔父曾在雄州榷场做买卖,只因发生口角,便被雄州府衙的衙役乱棍打死了。我那兄弟与我一同告官,可惜当年的那个雄州知府是出身于蔡京的府邸,听说是给蔡京管理地窖的管家。那厮说给蔡太师管理黄雀鲊也比来雄州做官舒坦,但贫道长大成人自然心知肚明,那厮也是替蔡京捞油水的货色。后来蔡京被贬谪,那厮才被童贯的人赶了下去。童贯的人又做了雄州知府,眼下雄州知府便是童贯的人。别看一个小小的雄州知府,从榷场大把捞银子却是世人皆知。”

张明远纳闷道:“这是何故,还望道长赐教?”费无极却解释开来,缓缓道:“这还不明白,真笨。我看小小雄州知府却胜似东京开封府府尹。”

玄空笑而不语。张明远惊道:“又开玩笑,开封府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子脚下,当今皇上住的地方。正所谓京官可比地方官大,这东京开封府府尹,相当于秦风路的经略安抚使。”

玄空冷笑一声,定了定神色,缓缓道:“雄州知府可不简单,一则中原抵达雄州的富商大贾要贿赂于他,以求他睁一只眼就闭一只眼,让其在榷场做买卖。二则辽国商队抵达雄州榷场要贿赂于他,以求他少收些杂税。三则,波斯、女真、高丽、大理商人也在雄州榷场做买卖,依然要时常孝敬雄州知府。如此看来,你们如若还不明白,岂不装傻充愣了?”张明远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费无极气道:“这便是闷声发大财,如此好事,真是羡煞旁人。”不觉搓了搓手心,顿时心花怒发。

玄空紧锁眉头,站起身来,扬起袖子,骂道:“如今这世道,实乃丧尽天良,令人发指。我大宋文官爱钱,武将惜死,富商大贾却逍遥自在,走南闯北,衣食无忧。苦了穷苦农夫,他们春夏秋冬幸苦劳作,却依然粗茶淡饭。哪里比得上东京那酒楼里的酒囊饭袋,鸡鸭鱼鹅早已腻味,螃蟹都不稀罕,鲨鱼本在海里搏击风浪,安享快乐,也被世人捕杀上岸,成为达官贵人碗里的美味佳肴。当今皇上如此大搞‘花石纲’,此乃败国之举。一旦民怨沸腾,国将不国。不等外敌入寇,中原便已离心离德。犯上作乱,怕是迫不得已。官逼民反,也是咎由自取。”一语落地,依然愤愤不平,坐了下来,喝了口茶,黯然神伤,一目了然。

张明远也不觉心中苦闷,五味杂陈,看向门外,寻思道:“皇上果然糊涂,还不废除‘花石纲’更待何时?如若我有机会进宫面圣,定要劝谏才是。范仲淹大人有言在先,正所谓‘宁鸣而生,不默而死。’人生在世,自然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想到这里看向费无极。

费无极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也寻思道:“这‘花石纲’之事,我们听得不少了,一人说是道听途说,许多人说,恐怕就不可置若罔闻了。何况又是如此多的不同人都提及此事。我与明远眼下只是一介布衣,既非朝廷大员,又非地方父母官。又能如何?贸然去给皇上说,怕会引火烧身。还是静观其变,再做计较。”顿时低头喝茶,只字不提。

玄空见二人沉默寡言,便叹道:“你们师父李长安也算关中德高望重之人,想必他早已教导你们如何安身立命了。贫道只是想告诉你们,人心险恶,不可祸从口出。方才老夫所言皆气话罢了,不足为外人所知,你们可明白?”二人点了点头。

玄空又道:“眼下秋风瑟瑟,你们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以免着凉。这恒山之上秋风最是萧瑟,切记切记。”

费无极道:“草原上的秋风最冷,可契丹人还在吃西瓜。”张明远道:“不错,雄州也有,我们离开之时,吃了不少,味道好极了。”

玄空站起身来,转过脸,伸出双手,用手比划之际,笑道:“西瓜在北方司空见惯,不足为奇。贫道在大同府见过的西瓜,最大的好似车轮一般大小。天祚帝赏赐给佛寺的西瓜,那可是极品中的极品。”

张明远也站起身来,问道:“道家子弟与佛门子弟居然也能友好相处?”玄空笑道:“友情无关地域语言教派,须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贫道精通儒佛道三家真谛,自然明白如何为人处事。”张明远、费无极对视一笑,佩服不已。

玄空感慨万千之际问道:“你们可知人生在世有哪四件大事?”张明远道:“生老病死和衣食住行。”费无极道:“喜怒哀乐与吃喝玩乐。”玄空点点头又摇摇头。二人不解,玄空笑道:“你们所讲,世人皆知。贫道所问,却鲜有人知晓。”

张明远拱手问道:“还望道长赐教?”费无极坐在椅子上,慵懒之际也看了一眼玄空,一言不发,也不说想请教,也不说感兴趣。玄空见费无极心不在焉,便笑而不语。张明远道:“道长何故沉默寡言?”

玄空道:“人若想大彻大悟,恐怕少不了虚心请教。如若目中无人便差强人意。”随即瞪了一眼费无极。费无极却低着头,不曾见到这一幕。

张明远问道:“道长所言人生四件大事,不知是什么,还望赐教?”见张明远如此执着恳切,玄空道:“那便是这四个字,叫做修、真、情、康。”随即拉着张明远的手,一一写在张明远手心里。

张明远点了点头,了然不惑,但却不解这四字是何道理,便追问道:“前辈,这有何道理,还望赐教?”

玄空道:“修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到这世上一回,便开始了每个人的修行。不管父母和师父的教诲,还是行走江湖的真知灼见,皆是每个人自己的路。实话实说,每个人都要经受孤独。尽管你有父母兄弟姐妹,亲朋好友师父师兄弟,可晚上睡觉,每个人做梦都不同。”

费无极听了这话,有些佩服玄空,但拉不下面皮,只好故作镇定,并不喜形于色。张明远又问道:“前辈,何谓‘真’?”

玄空道:“这没什么可说的,人生在世,没有人一辈子不撒谎的。撒谎便是假,实话实说,光明磊落,便是真。不管你追求什么,不管你胡思乱想什么,归根结底,要返璞归真,做真实的自我最重要。一个人如若虚情假意,一辈子活在虚伪和谎言里,那该多累?成天勾心斗角,想着害人,如此阴谋诡计之人,到头来恐怕也是害人害己。天道好轮回,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费无极靠近张明远,规规矩矩直起身子。

不等张明远问,费无极便恭恭敬敬拱手问道:“前辈,这‘情’,晚辈最想知道,还望赐教?”玄空默然不语,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张明远见费无极自讨没趣,本要开口替费无极请教,玄空笑道:“费无极这回想听了,那贫道便说说看。”

费无极站起身来,作揖道:“多谢前辈,方才我不太舒服,可能是有些着凉伤风感冒,还望见谅。”不觉轻轻咳嗽一声。

玄空道:“何不早说,我让弟子熬姜汤,你们都喝一碗,发发汗,便好了。”费无极再再拱手致谢。

玄空摆了摆手,道:“贫道且说说这情字,世人皆知人与鸟兽鱼虫、花草树木的不同之处,便是人情冷暖。不过贫道以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句话有失偏颇。”

费无极点了点头,喜上眉梢之际,笑道:“前辈居然与晚辈心有灵犀一点通了,不可思议。晚辈也这样以为。”玄空惊讶万分,乐道:“怕是开玩笑罢了,你也这样想,果然后生可畏。”

张明远道:“草木也有情,鸟兽鱼虫更有情,只是人不知而已。有诗为证,正所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此处我不想说这句诗的字面意思,而是要说,小草也是有孝心的,还知道报答春晖的恩情。”

玄空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可是最可怕的东西。亲情如水,在你饥渴难耐之时,便是最能体会。友情如雨,在你酷暑难当之时,便是清凉心头。男女之情如酒,喝少了不过瘾,喝多了便要哭鼻子。”此言一出,张明远、费无极点了点头,佩服不已。

费无极追问道:“前辈,这康莫非是身体健康不成?”玄空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一个人不管大富大贵,还是大权在握,如若病入膏肓,神仙也束手无策。自古生老病死,无人逃脱。有些婴儿夭折便是如此,有些年轻人争强好胜便身首异处。往往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令人痛心疾首?”说罢,端起茶碗,黯然神伤,颇多心事重重,原来玄空的儿女皆夭折过,如今年过半百,却膝下无儿无女。

顷刻,一弟子进报道:“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他们回来了。”玄空道长大手一挥,道:“让他三人前来会客,你们三人替换他们。”弟子领命而去,只见有三个陌生面孔,走了进来。

玄空介绍道:“此乃大弟子惠松。”张明远看去,此人眉清目秀,颇有仙风道骨,不过高冷之极,怕是不容易说话,难以亲近。此人拱手答礼,并不喜形于色,只是盯着张明远看个不住。

玄空接着道:“这是二弟子明哲。”费无极一瞅,这人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气度不凡,一个酒窝浮现眼前,笑容满面,令人赏心悦目。

玄空最后笑道:“三弟子道空。”张明远、费无极同时看去,此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不知为何如此。此人小眼睛,大耳朵,好似蝙蝠一般的模样。

张明远、费无极与之一一见礼,四下不再陌生。一起品茶说话,已是中午时分。吃了午饭,玄空道长歇息去了。

张明远、费无极与他座下三个弟子惠松、明哲、道空在恒山四处走动,算是观赏一番,以示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