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城门口时,众人瞠目结舌。墙高池阔,水面清澈,深不见底。路边人头攒动,有不少异域之人。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许多驼队路过,许多马车路过,皆从高大宽阔的城墙边迎来送往。城门口的城墙边搭建许多摊位,售卖老陈醋的小商小贩站在大大小小的黑色醋坛子旁边,叫卖声此起彼伏。
张明远和费无极东张西望之际,都很是纳闷,为何不见十字街,皆是丁字街。问了玄空几次,玄空都摇摇头。明哲靠近费无极要开口说话,玄空立马给明哲使个眼色,明哲欲言又止。
众人向前面的一家二层酒楼走去。一个个在门外,赶忙让那出来迎客的店小二打些水来,尽皆洗把脸,用帕子弹去身上的些许浮尘。费无极的鼻子凑到明哲身上,又凑到张明远身上,顿时恶心的想吐。
张明远、明哲面面相觑,又各自闻了闻自己,也想吐。道空与玄空见状,皆闻了闻自己,果然一股死老鼠的恶臭味。
费无极得意洋洋之际,众人又一起去闻他,顿时皆捂着鼻子。费无极闻了闻自己,顿时嗓子间如翻江倒海般恶心。玄空只好唤来店小二对他耳语几句,便引众离开了。
店小二摇摇头,失望的瞥了一眼,不再理会他们。玄空等人去一家卖衣服的店铺,各自挑选衣衫,换好后,又去对面澡堂洗个澡,返回酒楼。
玄空等人走了过来,店小二也没发觉,直到费无极和明哲一起拍了拍他肩膀,他回过头才喜出望外,热情招呼开来。玄空等人便随店小二上楼而去,要了些酒菜,坐下来,尽皆拿起筷子。
张明远、费无极早饿了,但惠松、明哲、道空都没动筷子,他们也只好瞅向玄空。只见玄空端起茶水咕咚咕咚,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
见五人不动筷子,玄空笑道:“你们别愣着,该吃吃,该喝喝,贫道口渴难忍,你们自便。”
一语落地,五人狼吞虎咽之际,那一大盘子鸡肉,一眨眼就不见踪迹,玄空大吃一惊,五人面面相觑,嘴里吃着,便笑出声来。
费无极好奇道:“为何太原府没十字街,全是丁字街,真奇怪。”玄空笑道:“问张明远,他想必知道。”张明远摇摇头。
明哲介绍道:“我方才想说,师父不让说罢了。眼下我说说看。”张明远催促道:“快说,快说。”
惠松却抢先道:“这件事,说来话长。”道空笑道:“我说说看,意下如何?”
张明远和费无极面面相觑,齐声道:“快说,你们师徒四人玩什么蹴鞠。”
玄空捋了捋胡须,笑道:“还是老夫说说看好了。当年潘美在建太原府新城之时,为了破坏太原风水,消除太原王气,取谐音以‘钉’死太原龙脉,故而只修丁字街而不修十字街。”
明哲介绍道:“童贯曾夸下海口,他大言不惭的说‘太原府如铜墙铁壁,辽国契丹人想攻破太原府,实乃痴心妄想。即便入城,有丁字街阻挡,那契丹人的铁骑到了城里,恐怕也难以施展,必会被大宋军民关起门来打狗。’你们听听看,这话着实可笑。”
玄空冷笑道:“太宗皇帝当年对晋阳城不屑一顾,予以拆毁。如若不然,太原府与晋阳城,互为犄角,便可形成一道防线,契丹人想翻越太行王屋,直扑洛阳,那便是痴心妄想。贫道担惊受怕的是,如若契丹人来犯太原府,太原府一旦失守,契丹人便会沿着汾河谷地,挥师南下,占据洛阳,打开潼关,那关中京兆府就如探囊取物了,想想看,真可怕。”
惠松冷笑道:“一旦太原府城门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孤城一座,便功败垂成了。”
道空叹道:“丁字街没什么大用,城门失守,巷战有个屁用,也只不过多几个送死的人头罢了。”
张明远道:“带兵打仗这件事,我不太懂。只是看过《孙子兵法》 ,可战场瞬息万变,猝不及防。靠长江,南唐也阻挡不了我太祖当年挥师南下。靠长城,秦始皇也没长生不老。太原府靠丁字街想阻挡契丹铁骑,岂不是自欺欺人?”
费无极冷笑道:“谁说不是,童贯只知道带着西军攻城掠地,殊不知,我大宋也会被攻城掠地。当年辽国萧太后挥师南下,那可是进入我中原腹地来了。那雄州水长城有个屁用。白沟河水再深,也见底不是?”
片刻,玄空等人坐在酒楼举杯痛饮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噔噔作响,上楼来了,边上楼边说话:“你们好自在,看你们往哪逃?”
众人转过脸去看,居然是那个肥胖军官和那脸上有黑痣的军官,他们身后并无一人,只他二人。
玄空大惊失色,张明远瞠目结舌,费无极脸色煞白,入口的酒也吐了出来,淌在自己的胸膛处,湿了一大片。
惠松正欲拔剑,明哲示意静观其变,道空早已站起身来,意欲冲锋陷阵,与之厮杀。玄空赶忙拉住。肥胖军官见状,马上摆了摆手。脸上有黑痣的军官也摆了摆手。
二人异口同声道:“在羊圈,是一场误会。你们皆是种师中将军的故交,自然也是种师道老将军的故交。听种溪说过,你们去过东京蔡太师府做过客,我等便是不打不相识了。你们且看谁来了。”随即往楼下一指,只听一人轻轻咳嗽一声,上楼来了。玄空等人再看时,此人已拐过栏杆走了过来。
费无极惊道:“原来是太师府管家,久别重逢,幸会,幸会。”张明远也拱手道:“没想到在太原府遇到大人,失敬,失敬。”
那蔡太师府邸管家道:“羊圈一事乃是误会,本官眼下是蔡太师派来的虞侯,过几日要回东京复命。听说有假道士在太原府郊野羊圈闹事,便细问此事。又派人盯梢羊圈,一路尾随,才得知你们进城而来。本官在城门口的城楼上早已发现了张明远、费无极你们二人,这便带他二人前来赔礼道歉,还望你们多多原谅才好。”随即指了指肥胖军官和脸上有黑痣的军官。
此言一出,玄空直冒冷汗,不由后脊发凉,寻思道:“居然有人一路尾随,我等却不曾发觉,实在细思极恐。”
张明远紧锁眉头,缓缓寻思道:“一路尾随,可怕至极。如若偷袭,岂不麻烦了?”想到此处不寒而栗,看向费无极。
费无极与张明远对个眼色,慢慢寻思道:“这蔡太师府邸管家居然升官发财了,还到太原府替蔡京办差。我等以为躲过一场危机,没想到还是输给他们了。这厮如此厉害,做事滴水不漏,神不知鬼不觉,鬼神莫测,如之奈何。”
惠松、明哲面面相觑,脸色煞白。道空顿时面如土色,动了动嘴唇,一言不发。玄空神情肃穆道:“原本就是一件小事,还望大人明白。”
脸有黑痣的军官笑道:“你们与蔡太师、童大人坐在一桌吃饭,那是何等荣耀。小人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赎罪。见了蔡太师和童大人,还望你们多多美言几句才好。小人一时糊涂,眼下赔罪了,这桌饭菜我全包了,你们尽管吃好喝好。”随即喊来店小二,又上许多酒菜,皆鸡鸭鱼鹅,还有果子和美酒。
肥胖军官毕恭毕敬道:“玄空道长乃是恒山派掌门人,那盯梢之人去过恒山,见过道长。如今皇上尊崇道教,如若我等有冒犯之处,还望多担待才好。”
蔡太师管家对玄空道长作揖道:“道长从恒山而来,一路辛苦,世人皆知辽国尊崇佛家,你孤悬于外,如今南归天朝,也算难能可贵,令人甘拜下风。”
玄空道:“大人客气了,贫道虽孤悬辽国,但也是中原魂。世世代代将祈祷我大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张明远看向那蔡太师府邸管家,给他倒了杯茶,递到跟前,笑了笑,随口问道:“大人,蔡太师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