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战事结束了。双方没有激烈的交战,仅仅根据对方的行动,转换了阵势。由于行动迅速,司胜在射出第一批箭后立即撤出,避开了秦军的回射,射伤了一些秦人,而自己只有轻微损失,好像还稍微占了些便宜;在随后的机动中,后军没有机械地按照晋鄙的命令撤回预设阵地,加固防御,而是灵活地向后机动,既避开了秦军攻击的矛头,又对秦军的下一步行动构成反威慑。这一机动得到晋鄙的极大赞赏,并真的迫使秦军转换阵型,加以应对。晋鄙及时投入前军主力,威胁秦军另一翼,终于迫使秦军撤退。
整整两个时辰,双方以机动对机动,阵型不断调整,向信陵君活灵活现地展示了战场机动的规则和要领。信陵君全神贯注地观察了整个过程,到战事结束时,竟然昏倒在门楼上。幸赖夏侯先生有些医马的经验,又幸亏前军将嗜酒,随身带着酒葫芦,还在军营中偷偷酿酒,给信陵君好灌了一通,才让他稍微缓过点劲来。
信陵君怕自己的事影响士气,勉强扶着墙站立起来,耐心等着头晕眼花慢慢消退,微微动了动腿,发觉有些力气了,便道:“且退!”
晋鄙大夫的大帐就设在这座院落的前面,而这座院落其实是前军将的大帐所在。信陵君跟着几个随处转了转,大致搞明白了这几个建筑的关系。然后对前军将道:“卿之酿甚佳,欲饮之于道,可如愿否?”
前军将道:“臣之幸也!”马上命家臣到后室再取来一只酒罐,当着信陵君的面开了封,顷出少许自尝,道:“虽不尽如意,聊胜于无。君其用之。”身边的郭先生接过来。
不久,一队民军抱着一堆箭过来,为首者报道:“奉令缴箭,得千八百四十三支。”晋鄙命交与前军将收纳。前军将道:“后军有失,可先补之。”
信陵君道:“无须!尽归于前军可也。”前军将显得对白得这千余支箭十分满意。
少顷,久等的斥侯终于一一回报:秦军已全部入营。晋鄙遂下令收兵,各营均派出警戒。
信陵君道:“秦军已退,请令回营。”
晋鄙笑道:“君上可自便!”几人相辞而去。
这次,信陵君不敢再持那支夷矛,就和毋先生换了长兵,自己仍为车右,但持戟。虽然戟也有一丈二尺长,舞起来也不轻松,但好歹比二丈四的夷矛轻松得多。
在回去的路上,夏侯先生怕信陵君不胜颠簸,不敢用快步,只是缓辔慢行。信陵君等行出军营,从脚下取出酒罐,大口喝起来,越喝越觉得精神充沛,气力完足,神清气爽,一高兴,连酒糟也吃了。
一行人回到张辄等所在,他们已经重新回到那座临时营寨中,打火升炊。张辄等见信陵君归来,都迎过来。但老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近前看,虽然暮色中看不出信陵君面色发红,但神志不正常还是能感觉得出来。
草创的营地范围内仍然只有车乘兵,即信陵君的门客起伙,其余两营分列在营地前后。把信陵君一行拉到火堆边,张辄迫不及待地问道:“君上何以至此?”
信陵君“嘻嘻”地笑着,道:“午后行兵,吾尽知之。君之才,甚得赞誉!”
郭先生只得打断道:“君上悄声!君上于观门楼观战半日,费神耗精。见秦人退去,忽昏倒地,不省人事。幸赖夏侯先生以酒灌之,方苏。”
夏侯先生道:“君上面色?白,手足湿冷,想是血脉不周。以酒灌之,幸得瘥。惟神疲乏力,于途复饮酒,稍稍振作。”
张辄问信陵君道:“君上何疾?”
信陵君稳了稳神,压低声音道:“见先生等运兵御敌,神驰意往,恨不能与先生并驾齐驱。待秦人退去,神志未归,四体不运,故昏厥倒地耳。少时,神志来归,便复苏矣!惟运用不灵耳!少饮酒,辄精神勃发,于途饮一罐矣!先生怜吾初病,幸勿怪也!”
张辄略放了点心。但想到信陵君身体内虚,又有了些别的担心。便道:“今日战事已了,食毕归城,请仲岳先生诊之,万勿轻忽,以伤千金之躯。”
信陵君道:“先生之用兵也,神鬼莫测,大夫连连称善。何以得此?愿先生教我。”
张辄道:“君上初病,不宜久劳。用兵之事,容后三司禀之可也。”
信陵君道:“先生不知,孤身在中营,心系先生。心心念念,系兹在兹。情不得已,心不得甘。故得有疾。愿得先生一言,慰其渴望。”
张辄道:“可召三司同禀。”
信陵君道:“战后省思,容待后行。今但得先生一言,以慰吾心可也。”
张辄想了想,道:“其初计也,秦攻前营,吾从侧击之可也。奈何秦人半日不出,出而南移,锋镝所向,乃在于我。”
信陵君道:“正是其理。前军各营,均深沟高垒,兵习其战。而吾草创一营,沟垒不备,兵甲不全。孤初一及此,惊得魂魄飞扬,不知所之。几欲与先生同死!”
靳先生道:“秦人半日不战,想以斥侯偷窥吾阵,尽得吾军虚实。知吾孤悬于外,故以重兵临之,以图一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