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哔哔啵啵的响声,那堆篝火也是越烧越旺。
他望着风雪中摇曳的火焰,对身旁的两位女子,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
“自我回到雍凉以来,就不断的有势力渗入。这种情况下,我们若是再纠缠于雍凉,不免堕入他人彀中。所以我才想,与其这样,不如从我们掌握的讯息开展行动,还能处在主动。”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那为什么,一定要从齐云山开始查起呢?”江漓不解的问道。
“那堆骸骨,若是我猜想不错,乃是为了炼制丹药所至。江湖之上,能通晓丹鼎之术的只有齐云山的玄门一脉。”他语气此刻显得十分平和,全没了前几天的怒气。
“炼丹!?”两女异口同声的吃惊道。
“郡主是否还记得,那天进入那座军营的时候,不仅找到那个禁府军的腰牌,还找到了几封信。那信上说,丹药即将炼成,恩主可享长生之福。虽然不知,信中的恩主是谁,但可想而知,那葛老道定然是在此,用活人炼制所谓的长生仙丹。”说到这他那一直平稳的语气,也不免漏出几分悲愤。
“什么?堂堂名山道士,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芷曦听到此处,内心也是悲愤万分。
她原本还天真的想着,是不是因为战争才出现了那大量的尸骸,这里的道人悲天悯人,收拾遗骸超度亡魂。
她怎么也不曾想过,名门正派自居的齐云山弟子,会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人生一世,恍如草木摇落。
无论多么伟大的人物,他最终也逃不过自己的天命。
当他打败了世间所有的对手后,他们唯一的对手,就只剩下了那为无情的岁月。
随着年岁的增加,死亡的恐惧,渐渐的蚕食着他的心智。
手握权势和财富,他势必会对那最后的对手,做出殊死一搏。
“虽然信中没有明说恩主是谁,可天下能用令牌调动禁府军的,怕是只有齐王了。”他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出现了杀气。
“哼,那齐王一向作恶不少,夫君也别难过,总有一天必叫他试试龙渊之威。”芷曦说话一向温和,似这般杀气腾腾极为少见。
“北齐之事暂且放下,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向他讨债。我们明日一早改道齐云山。”两个女子对视一眼,虽未出一言,眼神中却已然相互明了对方心思。
“齐云山虽在徽州,却归属南阳封地,我自南阳到了司州,又从司州到了雍凉,如今你又要我回归南阳?”
“凉州城,你既是不去,那我就一个人去,就算埋骨凉州,我也要救出父王。”
江漓说着愤然起身,便要拂袖而去。
“郡主且慢,可否听我一言。”龙墨轩眼见于此,立刻出声叫住了江漓。
“你还想说些什么?”江漓不满的说道。
“妹子,你先冷静下,听夫君说,他绝不是那言而无信之人。”芷曦飞奔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软语温存的说道。
“郡主,我与王爷乃忘年之交,岂能坐视不理。只是此刻雍凉局势复杂,我们此时以退为进,方为上策。”他坐在她的身边,看着闷闷不乐的江漓,一点一点的解释道。
“夫君,别卖关子了,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芷曦焦急的说道。
“此刻朝廷几万大军兵临城下,他章勋单是应付,只怕已然耗尽心力了。王爷此刻在凉州,反而是最为安全的。再者,雍凉局势已成水火,我等现在再入雍凉,岂非乱中添乱?”他的这番丝丝入扣的分析,终是让低头不语的江漓,抬起头来。
“郡主,王爷失踪一事,终是过于蹊跷,我总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再者,凭王爷的睿智,绝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线索,便被人掳走。南阳之地,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隐情。”他这一番话,分析的头头是道,解释的合情合理。
江漓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的开口道:“不要忘了,你还欠着我一个大人情。”江漓用词虽然锐利,语气之间毕竟平和了不少。
“剑客一言,千金不换。既是做了承诺,刀山火海,必然允诺。”
看着他那坚定的目光,她终是应允了,他南阳一行的计划。
“解开这一切的谜团,就从这齐云山开始吧。”他说着,手持无极剑站了起来。
风雪越来越大,片片飘落之间,透露着几许疯狂。芷曦领着江漓,住进了一早搭好的帐篷。
龙墨轩则是穿着大氅,端坐在篝火前,默默的守护着。
要说芷曦的生活技能真是不错,若不是她出门前执意要带上帐篷,只怕他们三人,今天晚上只能在这漫天风雪中过夜了。
按理说这帐篷,再睡进一人,也无太大问题。
可他为了避嫌,硬是回绝了芷曦。
想来也不无道理,若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倒也无可厚非,现在毕竟还有郡主在一起。
他是可以不在乎,又怎能不顾人家女子的名节?
漆黑的夜,熊熊的火,纷飞的雪,三位一体,当真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霏霏飘落的瑞雪中,龙墨轩左手持无极,右手持龙渊,左右分击,演练了起来。
看他那剑法,不似往常一般刚猛,却变得有些慢吞吞,软绵绵,倒是和这疯狂飞舞的雪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使得这剑法,不再是龙家的剑法,而是当年游历之时,在一神秘的道士手中学得。
那剑法没有名字,一经使出仿佛那太极一般,圆转如意,生生不息。
后来在涟漪的启发下,将这剑法不断改进,这才演化成了如今的“八式剑诀”。
“剑从来都无罪的,有罪的不过是持剑之人,那无休无止的欲望。”他看着手里的无极剑,不自觉的喃喃自语道。
剑者,浩然之风也。
其身挺直,堂堂正正。
入鞘则朴实无华,锋芒内敛。
出鞘则锋芒毕露,石破天惊。
剑客的一生,所追求者,不过“藏”与“显”两个字而已。
一切修炼的法门,也不过就在那入鞘和出鞘之间。
所谓至高的技艺,往往存在于,那最简单,最常见,却又最不引人注目的细微之处。
这一夜,风雪之间,火光之下,那一代剑中之神,终归是有了新的感悟。
那一刻,火光照耀之间,他所求之道,已经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夜终究会过去,雪也总会停止。
这个江湖从来没有变过,变的只是那些因剑而生的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