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林拉上斗车,装了一车砖头后送到指定的位置,来回拉了十几车,肚子里的一碗米粉早已空空如也,他的腿肚子开始打颤了。这时,工头过来喊他们吃晚饭了。工棚门口摆着两盆菜肴,一盆空心菜,一盆炒豆角,旁边还有一桶漂着几点油花的姜沫葱花汤。
王山林端起一个胖女人打给的饭菜,跟其他工友一样,蹲在地下三下两下吃个精光,又到桶里打了一瓢汤,叽哩咕噜地喝了。他放下碗筷,嘴一抹,跟着几个同样累得筋疲力尽的拉砖头的民工走到一个工棚里,里面有几张用竹架板铺的床,靠边角上有一张是空着的,那个告诉他工头的人手一指,说:“你就睡那里吧。”这张所谓的床上什么也没有,只在上面放了一些稻草。他出门时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看了这样的床铺,他傻眼了。
告诉他工头的人见他什么铺盖也没带,就从自己的床铺下拿出一块泡沫板,丢到他的床位上,说:“将就着睡吧。”
一来二去,王山林和这几位工友混熟了,渐渐地也习惯了每天干的粗活儿,虽然很累,但他毕竟生长在山区农村,还能经受得住。他的包包里有一个小本本一支上初中时留下的钢笔和一瓶墨水。他在工地上捡了几根木方和一块木板,用钉子钉了一张小桌子和一条小板凳。每天晚上,他都要在微弱的电光灯下将白天的所思所想所干的活儿写在小本本上。工友邀他打牌玩耍,他都婉言谢绝了。
一个月后,工地上给他们发了工钱,那几个工友拿到钱后,晚上立即到附近的小酒吧喝酒去了,而他却仍旧坐在小桌子前写他的日记。有一天晚上,他翻开前些天写的日记看了又看,觉得里面记的这些只言片语有点意思。于是,他把这些片断稍加整理,写了一篇几百字的小文,取名《汗水撒在工地上》。第二天午休时,他把这篇小文投给了当地一家报社。没几天,他突然收到一封挂号信,里面是一张10元钱的稿费单。原来,他的《汗水撒在工地上》发表了。他连忙去找了这份报纸,精心地剪下了这篇文章,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他的包包夹层里。
工友们知道这件事后,也为他高兴,说他是个文化人,写的文章说出了他们想说的话,鼓励他再多写写。从此后,他的写作兴趣上来了,每天晚上他都要伏在小桌子上把观察到的人和事细细地记录下来,把大家平时的调侃、笑话、甚至骂人的话也写在小本子上,时不时地把这些记录综合起来,加以分析提炼,写出的文章大有精进,接连不断地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多篇文章。
不久,工头听说了,把王山林的事情汇报给了工地的大老板。这老板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正需要一个会写宣传材料的人。于是,老板亲自来工棚找他,要他到工地办公室,专门负责写新闻报道。
王山林不善于吹牛拍马,喜欢真情实感的东西,他认为写文章,必须言人之所该言,言人之所未言,言人之所欲言,言人之所盼言。而老板交待的这些所谓的宣传材料,他觉得既空洞无物又太假了,不符合他写作的习惯和要求。在办公室几天里,他一篇稿子也拿不出来,老板生气了,说:“徒有虚名,滚回去拉砖吧!”
王山林又回到工棚里,继续与几个拉砖头的工友干着最辛苦的活,晚上依旧伏在小桌子上写他想写的文章。一年后,署名王山林的长篇小说《工地上的人》出版了。
王山林辞了工,带着他写的书回到了山区的老家。妻子一见他就骂:“死那去了,一年多都不归家!”
王山林笑嘻嘻地说:“死这儿啦!”说着,从包里拿出他写的长篇小说《工地上的人》和十多篇小块文章。
妻子看见后,拿过去一页一页地翻看,看着看着,眼里流出了惊喜和辛酸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