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妈一听,骂着了她的痛处,因为她生了7个孩子,只剩下表姐一个人了,大舅妈想回击她,可她又骂不出口,气得直哭,表姐赶紧拉走大舅妈,说:“妈妈别理她,他们家儿女多,将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看他们公公怎么死的就知道了。”
金连一听表姐的话,知道是指责她对公公不敬的事情,便骂表姐说:“死妹子,你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
从此后,两家人像仇人一样,见了面都不打招呼。
金连的大女儿要出嫁了,婆家在青草公社。那时,男方给女方的彩礼一般都在40元至60元之间,如果哪家收了80元,就会被人说收得太高了,要是收了100元,会被人骂为卖女儿、高价姑娘。金连家里人口多,生活贫困,拿不出什么嫁妆。就连女儿出嫁的棉絮,也是刚弹好回家准备给婆婆过冬盖的。正好白石冲的舒其红来他家里有事,见此情况后,回家拿了一床旧棉絮送给婆婆盖。这件事被好事的人编成了“西江月”讥笑:“男家头的单,女家头的絮,不是好得舒其红,婆婆子冷了冇得气。”
这话传到金连的耳朵里,被她破口大骂:“谁吃了饭没事做,编排老娘,不得好死的东西!”但这几句讥笑的话,却真实地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活状况,它流传了几十年,至今古家冲里的人还记得。
这金连虽然强悍,做事却是一把好手,上山砍得柴,下地种得田,有人笑她,连生孩子都像猪婆下崽一样,一个接一个,她总共生了5个女儿2个儿子,最后两个女儿还是一对双胞胎。
其实,金连为人还是很善良的,对丈夫和孩子们很关心。记得有一年盛友因为生病,他怕拖累家人,拿了一根绳子寻短见。那时,我家正住在大舅家的厢房里,盛友的举动被我妈妈从窗口发现了。妈妈急忙走到对面大叫金连:“快,你家盛友拿了一根绳子去后面了。”金连听说,拔腿就和妈妈一起赶了过去,只见盛友已经吊在杂屋间的房梁上了。她冲上去一把抱住盛友的腰就往上顶,妈妈本来在剪鞋样,这时剪刀还在手里,她赶紧上前剪断绳子,两个女人联手救回了盛友的一条命。这一次,金连没有骂人,而是苦口婆心的劝告丈夫,并且想方设法为盛友治好了病。
金连的大儿子15岁就开始跟随盛友学耕田,年纪小跟在牛屁股后面跑一天,常常累得回家走路都没得劲了。每天晚餐,她都要单独给大儿子加点好吃一点的东西,让他补充一些营养。
有一年夏天,一支部队从公路上过,看见我外公门口的一排鹅桐子树下很阴凉,便停下来休息。四舅是个复员老兵,知道行军的艰苦,他见战士们拿着快喝光了的水壶在喝水,连忙从井里挑来一担泉水请战士们喝。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很少与人来往的金连从家里拿着茶碗,提了两壶凉茶过来,一碗一碗地将倒好的凉茶送到战士手里,其情其景让人看了很是感动。
表姐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看见金连,友善地跟她点了点头,金连却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笑着说:“回娘家来了!”从此后,几年没有说话没来往的两家人又和好如初了。表姐第一次带孩子回娘家时,金连还送了鸡蛋给表姐的孩子吃。
打牛鬼蛇神时,因为盛友和金连平时在队里与大家的关系不是太好,在一次社员大会上,大家对盛友进行了批斗。第二天,我在墙上画了一幅漫画,一根红缨枪扎在一条毒蛇的头上鲜血四溅,“盛友”的大名写在蛇的身上。大舅、三舅和社员们都拍手叫好,就连他的弟弟东叔叔也说画得好。友盛和金连见了漫画,气得躲在家里剁脚直跳。
我当兵入伍在县里领新军装时,发现鞋子小了,穿上有些夹脚。妈妈说:“我连夜给你赶做一双布鞋带去。”金连知道后说:“冬姑,别做了,我大女儿这几天回家来了,昨天她刚给她男人做了一双鞋子,我看他的鞋很大,估计小明的脚能穿,你拿去给小明吧!”
我在县城大操坪上车前,妈妈爸爸赶来送行了,她把金连女儿做的鞋子递给我时,我笑着对妈妈说:“请你回去代我谢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