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去。”吴平答应说。

半轴装好了，赵洪明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其他部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吴平提了一桶开水，余新端了一盆炭火来了。赵洪明把火盆塞到油底壳下，又接过开水桶，往水箱里加注开水。过了半个小时，他估计油底壳烤得差不多了，这才上车打开点火开关预热后，一打马达，发动机不着，再打三打，仍然没有反映。他停了一会，再连打三次，发动机连个屁也没放。等他第三次试图发动时，电瓶的电也已耗尽了。

“完了，发不动了。”他对吴平和余新说：“天快黑了，等明天再想办法吧。”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赵洪明试打了一下马达，电瓶的电太弱，带不动发动机。

“怎么办？表哥。”吴平有点着急地问。

“一会拦一辆车帮忙拖到坡上去，看能不能依靠下坡滑行的惯力带动发动机。”赵洪明说。

雪后初晴，太阳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公路上的积雪昨天就融化了，来往的汽车多了起来。赵洪明拦了两台同方向的车，都因没带拖车的钢索绳没法拖车。10点多钟，对面开来一辆小四轮，车上坐了几个养路工人。小四轮在赵洪明车前停下了，几个工人下车走了过来，一个为首的人说：“谁是这辆卡车的司机？”

“我，请问有什么事？”赵洪明回答说。

“你的车停在这里几天了，破坏了路面，按规定罚款500元。”为首的人说。

原来，这是一条砂石路面，因为连续的雨雪天气，将不宽的路面泡湿，赵洪明的车占据了路面的一半，过往的车辆只能从另一半路面上行驶，因此，路面明显被压坏，所以养路班的工人来找麻烦了。

赵洪明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他知道跟这些养路工人硬来是不行的，于是，他说：“对不起，我的车断了半轴，附近又没有买，天又下雪结冰，我昨天傍晚才从浏阳买了半轴回来。再说，汽车在外行驶哪有不坏车的事，我的车停放的地方路面没坏，那边坏了是别人的车碾压的呀。”赵洪明不软不硬在说。

为首的人说：“你的车如果不停放在这里，那边的路面就不会压坏，所以，我们只找你赔钱。”

“你还讲点理不，如果我的车昨天发动走了，你们找谁去呀！”赵洪明开始针锋相对地说。

“给钱，少哆嗦，不给钱就卸轮胎。”另一个工人说。

“给钱，没有，卸轮胎请便。”赵洪明也开始耍起无赖来，他知道，装满货物的卡车想卸掉一个轮胎，没有两个大千斤顶顶起轮胎是不行的，这种千斤顶小四轮上是不可能有的。那么，只能卸备胎，而这条备胎只有他车上的大活动板手才能卸得下来，何况备胎的内外胎早已破烂不堪，放在备胎架上只是用来救急，即使卸走也无所谓。

一个工人从小四轮上拿下一个板手去卸备胎，无论他怎么使劲，也无法将备胎卸下来。

赵洪明心里明白，这些人不打发一下是不行的。于是，他对为首的人说：“师傅，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身上只有30多块钱了，你看能不能这样，我给你们20块钱去买包烟抽，另10块钱留给我等会买点饭吃，车子发动了，我马上就走。”

余新认识这些工人，他把为首的人拉到一边说：“他们也不容易，这几天都是我们家帮他们做点饭吃，你看是不是算了，放他们走。”

“这太便宜他们了。”为首的人知道榨不出什么油水，只好悻悻地接过赵洪明递过来的20元钱。

就在养路工人围着赵洪明的车争吵的这一阵工夫，前后两头堵了上10辆车。赵洪明给了20元钱后，对为首的人说：“师傅，麻烦你拦一辆车帮我把车拖到坡上去，不然，我的车走不了，这路还会坏得更厉害。”

赵洪明知道，养路工拦车比他管用，司机就怕这些人故意刁难。因此，他们搭个车，捎点东西，一般司机都会答应。果然，为首的人到后面找了一辆江西卡车，司机答应拖车上坡。

养路工人先放对面的车通过，再让后面的车通过，等其他车辆过完后，再指挥江西卡车拖拉赵洪明的车。在坡上停了四天的车终于被拖上了坡顶，赵洪明下车摘下钢索绳，谢过了江西卡车师傅后，又跟余新道了谢，才和吴平上车。他挂上四挡，希望能在快速下坡时带动发动机。可汽车一直滑到坡底，除了排气管放了几个冷炮外，发动机依然没有动静。

车慢慢停住了。正当赵洪明一筹莫展时，养路班的小四轮回来了。为首的人招呼司机停下，向赵洪明问明情况后，要小四轮司机帮着拖一下。还真行，汽车在小四轮的拖拉下，终于起动了发动机。

真是不打不成交，想不到养路工人再次帮了忙。然而，汽车发动了不到10分钟，赵洪明就听到发动机有异响，他下车打开发动机盖，侧耳细听了一会，不觉心里一凉：“完了，烧瓦了。”

赵洪明盖好发动机盖，上车把情况跟吴平一说，吴平感到很吃惊，怎么好了这样那样又坏了，他说：“表哥，车还能走吗？”

“走不了啦，趁着发动机还在转，得先找个地方修车。”赵洪明说。赵洪明挂上二挡，慢慢开车往前走，大约走了半里地，他发现养路班所在地的旁边有一个石灰厂，这个厂的前面有块空地可以停车。他把车开到地坪，脱离了公路，这样修车时就不会影响其他车辆通行，也可以放心修车。

石灰厂只有一个保管员在负责，有几个工人懒洋洋地在旁边山上打矿石。赵洪明把来意向保管员说明后，得到保管员的同情，他答应赵洪明在地坪修车，并说可以在他们食堂吃饭。

养路班为首的那位工人看到赵洪明的车停在了旁边石灰厂的地坪里，也过来询问，当知道是车烧瓦的情况后，也深表同情，并说如需帮忙，尽管找他。

赵洪明钻进车底，他先卸下油底壳螺丝，用车上带的小铁桶接住机油。等机油放完后，用板手慢慢松开油底壳螺帽，将油底壳卸了下来后一检查，发现是第二缸的轴瓦烧了。他在卸下小瓦时，不慎扭断了连杆上的螺丝。他再次对其他汽缸进行了检查，发现小瓦都有烧蚀的痕迹，他怕大瓦也有问题，于是决定将活塞、连杆全部卸下来检查一遍，省得再出现修好这里坏了那里的现象。他钻出车底，准备卸下发动机的盖子。他没有公斤板手，只能用梅花板手代替。刚才在卸油底壳时，他的手已经有点酸痛。此时，再卸发动机盖，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卸第一个螺帽就费了好大的劲。

“表哥，我来帮你卸吧。”吴平见表哥很累的样子，关切地说。

“行。”赵洪明把板手递给吴平，告诉他不能用死力，发觉卸不动时，不要霸蛮，小心扭断螺杆，并指挥他按顺序松开螺帽。

吴平身强力壮，又是当兵刚回来的人，手劲特别大，在赵洪明的指点下，很快卸完了发动机盖上的螺帽，和赵洪明一起将发动机盖子抬下车。赵洪明首先抽出第二缸的活塞，卸下连杆。然后陆续将其他缸的活塞和连杆卸了下来，还好，所有缸的大瓦稍微用三角刮刀刮一下都还能用，只要更换两副小瓦，其他小瓦刮一下也还能用。他从油箱里抽出一点柴油，将卸下来的机件清洗干净放好。他要吴平守住汽车，他到养路班打听哪里有瓦买。

一到养路班，赵洪明就向开小四轮的司机打听，小四轮司机说：“这附近都没有，只有到通城县才能买到。何况你的连杆螺丝还断在里面，也只有去通城汽车修理厂才能把断了的螺杆攻下来。”

这里离通城县城还有50多公里，坐车又非常不方便，而且天也已经晚了，只能明天再想办法了。吴平听赵洪明把情况说明后，对他说：“表哥，我们身上只有十几块钱了，怎么去买修车配件，何况我们还要在这里交伙食费吃饭呢？”

“天无绝人之路。吴平，余新一家对我们不错，你现在就到他家里去一趟，一是向他们先借50元钱，二是再向他们借一辆自行车，明天我骑车去买配件。”赵洪明说。

“好主意，我去试试。”吴平说完就朝着余新家里走去。

一小时后，吴平和余新骑着一辆自行车来了，余新的背上背着一床棉被。下了自行车，余新把棉被放进驾驶室，对赵洪明说：“赵师傅，这是50元钱，你先拿着去买配件，这里还有20元钱，你们拿着在这里搭火，他们石灰厂的伙食很便宜，估计够用了。我爸说，如果不够的话，尽管到家里来拿。”

“谢谢你，小余，代我谢谢你的爸爸妈妈。”赵洪明感激地握住余新的手说。

“赵师傅，我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你的车修好后，能否带我去一趟武汉，我表妹今天来信，说我姑妈病了，我爸爸要我去看一看她。”余明说。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车修好后，我让吴平来叫你。”赵洪明说。

夜幕降临了，公路上已很少有车经过，赵洪明和吴平在石灰厂吃过晚饭后，坐进驾驶室，盖上被子，连日来的劳累奔波，让他和吴平很快地就入睡了。

附近人家的公鸡叫醒了沉睡中的赵洪明，他见天已亮了，便推醒吴平说：“我现在就走，争取早点回来。”

“好吧，你路上小心一点。”

赵洪明骑上自行车，使劲朝通城县赶去。路不好走，好多陡坡无法骑行，只能推车上坡，快近中午才到达县城。他先找一家修理厂，花了5元钱取下连杆上的断螺杆，再到配件商店买了两副新瓦，还买了油底壳软垫，几张粗、细砂纸，又到加油站买了一桶柴机油，因为带的机油放在驾驶室顶上，在吴平守车的那两天晚上被人悄悄地偷走了。

办好这些事，赵洪明才在路边买了两个馒头垫肚，然后骑车往回赶，直到下午6点多钟才回到石灰厂。

赵洪明钻进车底，先用粗砂纸将第二缸的曲轴烧蚀点打磨一遍，再用细砂纸沾点机油仔细打磨了一下，直到烧蚀点打磨平整。再用刮刀将大、小瓦刮平。等他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他收拾好工具，洗干净手，和吴平到石灰厂吃饭。食堂的饭菜非常简单，一人一碗大米饭，就着一盘炒土豆片，一盘油炸干辣椒吃开了。两人吃完饭，又回到车上休息了。

天一亮，赵洪明和吴平就起来修车了。中午过后，汽车终于修复发动了，赵洪明一边让发动机怠速运转，一边要吴平骑车将被子送回余新家，并把余新叫来一起去武汉。

这时，一辆浏阳郊区供销社的东风卡车拉了一车花炮在公路边停下了，从驾驶室里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朝赵洪明喊道：“赵师傅，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赵洪明认出这两人一个是红石花炮厂的胡厂长，另一个是厂销售员老罗，他曾经为红石厂送过花炮去广州。

胡厂长走到赵洪明面前说：“赵师傅，我在你们家里等了3天，实在等不及了，对方催着要货，我只好找了郊区供销社的车送过来了。怎么样，车修好了吗？”

“好了，你看，这不是发动着吗。”

“你老婆在家里也很着急，天天为你担心，她还叫我看到你，要你注意安全，车好了，你也快点交货回去吧。”

“我等一会再走，让车多磨合一下，你们先走吧，我路上不能走得太快，我怕车子再出毛病。”

司机小陈曾和赵洪明一起在冷饮厂工作过，后来他开了东风卡车。这时，他也来到赵洪明的身边。

“那我们先走了。”胡厂长和老罗上了东风车，小陈向赵洪明挥了挥手，将车开走了。

吴平和余明来后，赵洪明到石灰厂结算了伙食费，谢过了保管员和炊事员。他再次对车辆各个部件检查了一遍，仔细倾听了发动机的声音，一切正常后，才于下午4时将车开上公路。一路上，他控制车速，尽量做到中速行驶。

晚上10点多钟，在咸宁地区路段，赵洪明发现郊区供销社的东风货车停在路边，他急忙停车，只见胡厂长一个人坐在驾驶室里，他下车一问，这才知道原来东风卡车的发电机不发电，小陈没注意，使电瓶的电耗光了，在这附近修发电机，给电瓶充电。正说着，小陈和老罗回来了，赵洪明帮着装电瓶，小陈安装发电机。谁知小陈在卸发电机时不知将一根螺杆丢在哪里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赵洪明看了另一根螺杆的大小，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找到了一根相同的螺杆，小陈非常高兴，赶紧装了起来。

“胡厂长，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到武汉见。”赵洪明说。

“明天见！”

赵洪明到达汉阳仓库后，急忙卸完货物来到销售部，他先从销售部财务借了100元递到余明手中，归还70元借款，其他30元作为在他家里吃了几天饭的补贴。余明不收那30元钱，经赵洪明和吴平一再坚持，才收下告辞去看他姑妈去了。

不一会儿，红石花炮厂的老罗头上緾着纱布走进销售部，赵洪明一见，连忙问道：“老罗，你这是怎么搞的。”

“别提了，我们的车在离武汉30多公里的地方翻到水田里，一大半花炮报废不说，胡厂长受了重伤，断了两根筋骨，小陈受了轻伤，住进了附近的医院。还好我头上只挂破了一点皮，包扎一下打个的士来请你帮忙，为我们转一下剩余的货。”老罗伤心地诉说着。

“这样吧，我的车今天不能帮你们的忙了，你在这里稍等一下，一会儿食品公司有台车过来，司机是我的战友，我请他帮你们转运货物就是了，因为我得先回去了。”赵洪明解释说。

食品公司的车很快到了，赵洪明跟老战友说明了情况，老战友答应帮老罗去转货，老罗谢过赵洪明，高兴地跟车走了。

赵洪明在销售部办好交接手续后，趁还未过6点，赶紧开车过了武汉长江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