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并无人踪。
午后的阳光斜穿朱户,映着雕花窗笼的纹理丝丝泻下,淡淡地照着屋宇之内。床铺整整齐齐,罗帐轻舞,纤尘轻扬,寂静如它,什么都没有变化。只是,锦桌上,烛台里的烛泪已积了厚厚一层。
恕儿更为惊异。四姑娘竟不在暮雪轩。
虽然四姑娘不同于五姑娘,从不踏出所居之地一步,却也是闲懒无比,一般不会乘画舫四处乱窜。而且,她自小便守护着琉璃谷,虽不曾抱怨,但恕儿知道,四姑娘早已厌倦这样的生活,所以,定不会突发奇想地游玩琉璃谷。可今日,真是奇怪之至。恕儿强行压下满腹疑惑,静静退出洛菱的居室。当脚刚退出门槛时,一缕笛音传来,袅袅若语。
清风拂面,水纹不惊。
细语呢喃,游移若轻。
恕儿身子一震,惊道:“三姑娘?”笛声轻柔若飘,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拂过心田,让人不禁沉醉其中。恕儿一喜,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呼道:“三姑娘,四姑娘不见了!”笛声仍是轻飘,仿佛并不为此所恼。恕儿等了半晌,仍不见回应,心里不禁开始急躁起来,正欲言语,但听笛音突然幻成人声,缓缓道:“不用寻了,洛菱,她已出谷。”
“出谷?”恕儿微怔。
“她,怕是已厌倦了这种生活吧。”笛声渐淡,终至无音。
何谓红尘?
是飞花一剑笑沧桑,明眸朱颜落红妆的侠骨柔情?是户盈罗绮,市列珠玑的繁华炫目?还是,扁舟不系,终恋江湖的伤逝哀婉?
江南之地,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更有云树绕堤沙,怒涛霜雪,菱歌泛夜。总有多情的游子,吟赏烟霞,乘醉听箫鼓。江都正处江南繁华之处,理所当然变成了文人墨客、剑侠术士的流连之地。
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松轩竹怪,药圃花蹊,茶园稻陌,竹坞梅溪。行一步扇面屏帏。更有清溪绿水,画船往来游戏,家家掩映流水。
纵有丹青,无处下笔。
而江都苏家,正是这幅山水画中的浓墨重彩。
闻,江湖人言,而今武林正邪无数,门派林林总总,不可计数。而风头正盛的,唯号称正派的云泽空城,人称魔教的影川夜宫,以及悠游于二者之间的月隐临流阁。除却武林各派,各大家族中,江都苏家与陈州慕容家可称为当世双冠。
苏家处于风景如画,豪杰流连的繁华江都,书香世代,智谋无双,不论是在江湖还是在官途,皆受人尊崇,威望极高。慕容家处于肃然萧雅却人烟云集的陈州,以武为绝,族中不论男女武艺超凡,让人歆羡。两家族世代交好,因而即使很少踏足江湖,仍有一席说话之地。
春日正好。
江都第一茶舍孜然居的楼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楼上雅间却人烟稀少,几乎无人问津。然而,并不是雅间价格昂贵,而是楼上坐着一位少年。
裁诗为骨,凭玉为神。
他,只一抹淡紫,便高华出尘,卓世而立。气息之中并无任何威压,却让人不禁肃然起敬。无数人望其风华,惭然而愧,只觉若在少年身边站上一刻,自己此生已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