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珏则大大惊讶,这就完了?这可是多年没见过面的的亲人大团圆局面呀,自己还一直担心会是眼泪狂飙的见面会呢!怕到时酝酿不出来感情,这一路可没少花心思在心底里预演。
可是如此简单,倒让她有点不适应,是古代人都这么矜持还是慕容车离冷血,若如此又这么急巴巴接她上京作什么?
慕容车离表现淡漠,慕容珏自然乐得省事,慢慢转过身向坐在一旁的那个女人拜了拜:“慕容珏见过二娘。”
“呦!果然是好容貌,看看这眼这眉,真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儿,只是可忴我那没福气的姐姐呀!这夫家的荣华富贵享受不着也还罢了,将军夫人也没的做。”
女人堆起笑容说着立刻拉起慕容珏的手上下打量,手中的力道却令慕容珏暗暗皱眉,又拿起手绢试了试眼角,眼角余光却斜睨着慕容珏的脸。
慕容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睛微微眯起,暗道,这个女人假的厉害,长得不丑说话却这般粗俗。听说慕容车离曾经被她救过一命,这才得以嫁他。只不知她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娘亲’之死还另有原因?可惜她死后自己才来,也不了解她们之间的是是非非。
那女人见慕容珏神情冷淡并不理会自己说的话,自觉没趣,遂松了手,扭头招呼道:“月儿,清儿,过来见过你们的大姐,她可是前途无量,你们多多亲近啊!将来多提点你们两个!”
眼睛又斜睨过来,却满是幸灾乐祸之意,慕容珏暗自吃惊,心中不禁叫苦,这个女人神情不善,说的话又这么奇怪。那个名誉爹爹又似乎挺冷漠,看来米虫生活不是太好过。真不知道急急把自己接过京城来干什么?还以为是亲人团聚,看上去又似乎不像。
“月儿见过姐姐。”那个叫月儿的少女乖巧的走过来冲慕容珏道。
慕容清却大大咧咧仍坐在那里,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眼风利落的扫过来似笑非笑地说:“前途无量?那就好自为之吧。”随即站起来昂着头走出大厅。
“刘总管,栖云阁收拾好了吗?送大小姐早些歇息!”
慕容车离站起来,看了看慕容珏,俊美的脸上若有所思却又不说什么甩袖而去,那女人立刻起身随着走了。
慕容月顿了顿走过来好声说道:
“大姐,你别介意,二姐就是那脾气,她,她只是生气爹爹将栖云阁让大姐住了。”说到栖云阁,她眼神深处闪了闪,随即笑语如珠:
“现在大姐来了真好,咱们这里可热闹了,赶明儿得闲和姐姐一起逛逛京城,城里有几处好地方不得不去。”
慕容珏猜不透她的用意,看那慕容月想必是得自同一个爹爹的遗传,虽不及慕容珏这个身子长的妩媚生姿,却也是清丽不俗,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露出几许天真神态,有人笑脸招呼总比那个甩手就走的让人心里舒服一些,于是也笑着应允道:
“好,那就有劳月儿了!”却不愿多说话,初来乍到,和自己想象的见面情景出入太大,心底里莫明升起一分不安,不了解状况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刘总管在一旁站立多时不敢露出不耐烦,只是轻轻咳嗽一声,慕容月瞥了他一眼笑道:“大姐一路辛苦,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月儿再找姐姐说话!”
说着站起来也不等慕容珏回答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刘总管送二人到栖云阁后又留下两个小丫环侍候着也告辞出去了。
慕容珏打发那两个丫头早早去歇着,屋里只剩下落雨,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云帐雕花床上轻呼:“好累啊!”
落雨也登时解了套般又活泼起来:“小姐,这将军府气派好大呀,就这几个主子,侍候的人却排了那么一大长串。”说着,拉开手臂比划了一下。
逗得慕容珏不由一笑,随即又道:“落雨,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爹爹的样子,你是见过他的,他——”
“是见过,但也只是远远看到,到了近前又不敢抬头,老爷倒似乎没多大变化,还像以前那么俊美。”落雨不疑有他,仍是笑嘻嘻地回答。
慕容珏却放下心来,虽然古人长得漂亮的挺多,但像他爹这么俊美得介乎中性的美人恐怕也不多见,不禁为刚才蓦然涌起的念头暗暗好笑,人家一个显贵大将军大老远的接她过来怎么会是为了冒充她爹呢!
也许古人就是那么冷血含蓄的吧!
心里一松这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里的环境,这个落云阁并不是一个楼阁,却是一处院子的称呼,天色已黑,刚才走过来也看不清一路景致,却隐隐可见园中小桥流水,亭台雨榭,林木山石,一应景物应有尽有,再看给她安排的住所,屋中摆设物件齐全,个个都是精致绝美,即使慕容珏不懂这些玉器古玩,也看出价值不菲。
嘿嘿,这么多年没见,这个将军爹爹把我安置在这里倒没有防备,又一想,就算拿走这些宝贝又如何?难道她还能走出将军府,走出大明朝不行?若此时有个月光宝盒行了,她立刻带着这些个宝贝返回现代,可是返回现代又如何?那个人已经成为她心头的刺,问明真相恐怕这根刺反而会越扎越深。
落雨看着小姐一会摸摸那个玉雕的蟠龙,又敲敲青花瓷瓶,这会儿居然又端起白玉茶碗,不喝茶只管盯着茶碗发呆,脸上表情忽喜忽忧,不禁暗暗担心,小姐自从那次撞头以后就忘了很多事,说话也有些犯糊涂,性子倒比以前好了,若不是她和小姐一起长大,连小姐身上哪个地方长个痦子她都知道,她还以为这不是她家的小姐呢!
落雨曾悄悄问过大夫,大夫说这是撞坏了脑子,叫什么失忆,落雨好同情小姐,小姐长得像花似的,可是有爹也跟没爹一样,从小就是和夫人相依为命,夫人去逝了,也难怪小姐伤心的要死,现在好不容易和爹爹团聚,小姐这是欢喜的傻了。
“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落雨唯恐吓到小姐轻声说道。
慕容珏心思还沉浸在前世今生,默默走到床边,由落雨服侍着睡了。
“哇,太美了!”
一清早,慕容珏就被落雨惊呼声吵醒,看看天色,大概昨天太累了,竟睡得忘了时辰,忙翻身起来。
听到动静,守在外面的小丫头立刻进来服侍她穿衣梳洗。
这原都是落雨的活儿,这回她倒轻松了,只是边指挥着那两个丫头干活边笑嘻嘻地向慕容珏说她这一大早发现的美丽景物。
慕容珏看那俩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给她梳头的那个一张瓜子脸,眉目清秀,另一个圆脸圆眼,亲切可人,动作里却都带了些生涩拘谨,想起昨晚刘总管介绍说她们俩是二夫人特意为大小姐买的丫头。
遂温言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我原名叫秀帘。”
“我原是叫针儿。”
两丫头同声回答,又一起道:“进了院子还没有名呢,请小姐赐名!”
这原是不成文的规矩,被买来做仆人的一般都由主家重新给起名。
慕容珏想了想道:“也好,你们既是跟了我,你就叫绿秀。”又看了看圆脸的笑道:“你叫可人吧!”
一问年龄却都比落雨小了几个月:“这是落雨,你们要听落雨姐姐的话。”
“是,谢谢小姐。”
说话间,绿秀已经为慕容珏梳好了一个金绞丝灯笼簪,挑了几件头饰戴上,又在上面插了一朵金花,绿秀不由赞道:“小姐真是好看,赶上画里的仙女了。”
慕容珏眼睛弯了弯,看看镜中,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如云的发间插了一支翡翠玉簪,发出润泽的柔光,一朵金色的珠花儿静静落在髻间,配了这身淡黄宽幅大袖的裙衫,顾盼生姿,果然是个美人儿。
“绿秀的手艺不凡,只是下次不要梳得这么复杂,简单点就好。”伸手拔下珠花等首饰,只留下一支玉簮。
落雨知道小姐的心思忙道:“小姐,快来看看这个将军府,好大的一个花园子呢!园子里开满了花,竟叫不出名字!”
拉起小姐就向外走,没留意到那两个小丫头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她拉了小姐出去。
落雨是从小就侍候慕容珏,慕容珏性子冷淡,不苟言笑,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虽说是待她不错却是主仆分明,极重视规矩礼仪。
但这半年来她的性子却似乎变了,好多次因落雨对小姐恭敬有礼讲究规矩反而被她训斥,开始落雨还不敢随意,时间一长觉得小姐的言行虽然有点古怪却是真心的为她好,慢慢的也就适应了。
落雨拉着她跑出屋子,穿过偏厅,出了院子,走过一条石铺的小径,指着一片花笑道:“小姐,可识得这些花?在咱们家乡一到春天开满了桃花儿、梨花儿、海棠花儿,可独独没有这种花儿!小姐可识的?”
慕容珏走过去立刻目瞪口呆,眼前一片云霞,这里竟然有几棵樱花树,其中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树干已宛若桶粗,树冠硕大无比,几乎能笼住一间屋子。此时或粉或白的花朵深深浅浅开得正热烈烂漫。
慕容珏深深吸一口气,花香扑人,一阵风掠过,裙裾翩翩,漫天花雨飞舞,落在慕容珏的云鬓间、衣襟上。
落雨不禁看得出神忽然呆呆的道:“小姐果然像绿秀说的似是画中的人物呢!”
慕容珏打趣她道:“若小姐识得这是什么花,你又如何?”
“识的?”落雨瞪圆了眼睛,不相信的说,“小姐也未曾见过如何识的?”她天天和小姐在一起,小姐识得她竟不知道?
慕容珏微微一笑:“此乃山樱花,一般在春天里开放,其花初始为白色、淡红色渐而转变成深红色。其果实是可食用的樱桃,花、叶也可食用。樱花在本朝并不稀奇,只是咱们乡下不常见罢了。”
“这是樱花啊!真美!”
不防有人轻轻鼓掌道:“这位小姐果然博学多才,令人佩服!”
慕容珏和落雨都没想到这一大清早的会有人出现在园子里,方才这里明明连个鬼影都没有的,骇然转过身,却见从樱花树后面转出一个人来,一袭淡紫色大袖袍,上面绘有大朵牡丹花的图案,腰间挂了一个用红黄丝线络起的玉佩,面如冠玉,双手倒背着走过来,眼睛毫无顾忌的扫视过来落在慕容珏的身上,奇了,这么艳丽的花朵穿在他的身上竟丝毫没有折损他的男子气质,反倒令他更具雍荣华贵之态。
慕容珏微微颔首,心里飞快思量这个人是谁?如果也是家人为什么昨天没有见到,也没听王保提起过?看落雨神态也是陌不相识。
落雨见是一个年轻男子直盯着小姐看不禁怒斥道:“什么人如此放肆?无故打扰小姐赏花,不知男女有别吗?还不退下!”
男子微微一笑并不辩解,却对着慕容珏道:“小姐果然似画中人物。”这话轻佻,可是自他口中说出却带了凌利压迫的气势,眼睛仍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慕容珏。
别说是在古代,即使是现代这样看人也是非常不礼貌,何况还是在讲究男女有别的这个时代,一个青年男子如此盯着一个年轻的姑娘看何止是不礼貌,简直构成性骚扰的级别。
慕容珏面色赫然,心里着恼,并不理会他的问话,却对落雨说:“是我们打扰了这位公子的雅兴,落雨我们走。”
落雨不服气嘟起嘴:“小姐,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为什么我们走?不管他是谁,这是在将军府,敢欺负小姐告诉老爷去。”
慕容珏暗暗摇头,那个老爷指得上指不上还另说呢,这个人看气度却非常人,从容道:
“那位公子衣襟已沾染晨露,定是在此多时,是我们打扰人家。”
落雨定睛一看果然那人衣襟略有潮湿,不由不服,心中却有不甘气愤地瞪他一眼。
随小姐转身刚欲走,却见王保快步走过来看到慕容珏微微一怔,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忙低头行了个礼:“小姐!”
又回身向那男子行礼道:“二王爷,将军有请,已经找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王爷也真是,一大清早的来找将军,等将军急匆匆赶过来,他却不见了踪影,这一顿好找。
那男子笑道:“早已听说慕容将军园子里有棵百年樱花树,正是花开季节,本王趁此先睹为快,果然是好花儿!”
“请王爷移驾!”
那男子深深看了慕容珏一眼转身离去。
“王爷?!”落雨指着那抹淡紫色身影说不出话来,她再无知也知道王爷的身份意味着什么,还以为,还以为不过是府里的亲眷或朋友呢!唉,小姐早就嘱咐不可多言,真是祸从口起呀!
慕容珏看着她那皱成一团的小脸欲哭不哭的不由笑起来:“怪不得都说是无知者无畏,咱们的落雨真的是很无畏呢!不过放心好了,人家诺大的王爷有多少事可忙?不会和小丫头一般见识的,已经忘了你是谁啦!”
落雨却更加难过:“这是王爷呀,小姐,夫人临去前叮嘱我要帮小姐寻一门好亲事,这么俊美的人让我得罪了,怕是连累小姐了。”
慕容珏彻底无语,这夫人恐怕是眼睛近视的厉害,把我的婚事托付给一个比我还小人事不懂的小丫头?就算你跟前没人也别这么污染小姑娘的视听好不好?
知道说别的也没用,慕容珏忙指着旁边的一片花圃道:“我们去那边看看,都是些什么花?看落雨认不认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转移注意力便把心思撂下了,忙跟过去仔细看着那些花花草草说道:“我只识得芍药,还有那个龙葵,已经打了苞就要开花了,小姐可认识?”
慕容珏指着花圃中的几株已呈衰败气势的鹅黄色小花儿笑道:“这些是迎春花儿,你应是识得的,是春天里的花,开的最早,现下已调落了。那是白玉兰,这个像蝴蝶的顾名思义叫蝴蝶兰,还有款冬花也是开黄色的花却是开在12月份,现在的枝叶可以代替蔬菜食用,味道不错又能镇惊祛邪,这个是长春花,咦?那个似乎是……“
一路走着,慕容珏娓娓道来,落雨欢天喜地的相跟着,谁说小姐撞傻了,比以前还聪明了呢!
直到绿秀寻小姐用饭,慕容珏这才感到饿了,这一早起来就和落雨兴致勃勃的来看花儿竟忘了吃饭,便问在哪里吃,寻思着将军府的饭厅是什么样子。
绿秀答道:“一早刘总管就吩咐过,除了晚上,小姐们都在各自院子里用餐,以免走来走去太麻烦。”
“哦!”慕容珏乐得清静,看看那条九曲游廊竟直通到前面那片湖的湖心,尽头是一个建筑精致的亭子,远远看去上书两个大字:清沁。
于是指着问道:“能不能在那里用饭?”
绿秀忙惶恐地低头回道:“但凭小姐吩咐。”
“那就送过来吧!”还没逛完呢,省了回去吃完还得出来,这园子好大,这一段路也走的俩腿酸乏。
慕容珏率先向前走去,登上小亭,极目远眺,昨晚太黑瞧不真切,此时,阳光明媚,漫漫的洒落整个花园,正是暮春时节,园中假山堆砌,翠竹始发,风中杨柳轻摆,长长的丝绦垂落湖水,波光磷磷,荡起一池盎然春意。
各色春季里的花已竟相开放,蝴蝶蜜蜂团团飞绕,小小的翅膀扇动了满园春色。
不一会儿,就见绿秀和可人带了俩个婆子捧着食盒向这边走来,亏这俩丫头想的周全居然还捧过来一盆清水,落雨侍候着净了手,又将布巾浸湿沾了沾额上的汗渍,要说这个季节应该是很舒服的,但前提是穿件T恤的情况下,古人的衣服这么繁锁,穿了一层又一层包棕子一样,走了这一路早已渗出了汗。
婆子已将菜肴摆在石桌上,慕容珏走过去一看不禁十指大动,还是官家好啊,一个人吃还做得这么丰盛,用具色泽极其精美诱人,这一餐的费用恐怕是她和落雨俩人在乡下半个月的花销。
慕容珏也不客气,吃了几口忽然发现落雨没过来吃,嘴里有物只用眼睛示意:过来吃啊,落雨,傻了吗?这么多好吃的!
落雨走过来却没坐下只小声说:“小姐,这里不比乡下,还是注意点规矩吧!我一会和她们去吃。”
慕容珏咽下嘴里食物抬起头也小声道:“这规矩太麻烦人,偶尔讲讲还行,可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以后都是我吃你看着?快坐下来吃!”
“小姐,我一会儿再吃吧,这里耳目众多,万一传到将军和二夫人那里,说落雨不守规矩会受责罚的。”
慕容珏无奈,想想也是,这里虽景色优美却是四面通透,还是别令小丫头为难了。
吃着吃着,慕容珏蓦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吓,刚入口的一片青笋滑进嗓子里呛得她满脸通红,落雨急忙拿过水来帮她顺气:“小姐,你怎么了?”
怎么了?
慕容珏呆呆发起怔来,现在是朱棣的天下,也就是永乐年间,这时候能称作王爷,又叫二王爷的会是谁?
是朱高煦呀!那个跟随他爹造反成功,他后来又想造反却失败的朱高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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