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无意间看了静贵嫔一眼,捂着嘴说道:“这些伶人,只会一些低贱的玩意儿,哎,静贵嫔,本宫记得你以前最喜抚琴,且颇为精通,不若,你上去抚琴一曲,说不得陛下的目光便不会再这些伶人身上了,后宫若是不进新人,你便是姐妹们的大功臣,说不得大家都要感谢你呢。”
静贵嫔垂下眼眸,掩去一抹精光,犹豫道:“这不好吧,妾已经许久未曾修习琴艺了,怕是退步了不少,眼下文武百官都在,冒冒然上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更何况陛下未必喜欢嫔妃们当众献艺,此事顾姐姐还是不要再提了。”
若是静贵嫔答应的痛快,顾知凝还未必会亲自向太后陛下开口,偏偏是这样,半是犹疑,半是拒绝,生怕别人看了笑话,顾知凝反而跃跃欲试,不得不说,静贵嫔拿捏住了顾知凝的性子。
她也知深浅,生怕当众被陛下拒绝失了颜面,毕竟自尧帝登基以来,可从未有嫔妃当众献艺,所以她命身边的宫女,先去请示魏太后。
魏太后听了沉香的禀报,微微皱眉,随后看向下首坐着的嫔妃,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
“陛下,哀家看,这歌舞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未免乏味,陛下的嫔妃都是千挑万选德才兼备的才女,各自都有一技之长,此番除夕宫宴,百官俱在,不若让她们展示一番,如何?”
有魏太后开口,尧帝自然没有不应的,他今日喝了许多酒,此刻已然有些微醺,此刻靠在龙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底下的人,一举一动皆在他眼皮子底下,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魏太后叫过沉香,说道:“去告诉顾妃,除夕宫宴,百官俱在,场面何其盛大,哀家既然准了她的提议,那便让她好生操持,可不要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来打哀家的脸。”
“是,奴婢遵旨。”沉香回到顾知凝身边时,耳语了几句。
顾知凝看了身边的庄红袖一眼,随后吩咐沉香,问问可有其他嫔妃想要上去献艺,当然是悄悄的询问。
问过一圈之后,只有静贵嫔和沈朝露同意了,如贵人想要说什么,被云舒窈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笑话,这是什么场合,怎能容许她一个奴才出身的上去献丑。
更何况如贵人和先皇后有五分相似,在众目睽睽之下,怕是刚上去,就得被陛下呵斥,何必呢?
当然她自己也没有上台献艺的想法,她精通舞艺,私下里跳给陛下看,没什么,要是当着一众百官的面去跳,怕是丢人丢到爪哇国去了。
所以,上台献艺的大多只是抚抚琴,弹弹琵琶之类的,至于当众跳舞,那是伶人们会做的事。
宫中嫔妃即便有意展示自己的才华,大多也是含蓄的,没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顾知凝见状,便让人去通知静贵嫔,至于她要做什么,就是她的事了。
静贵嫔压下眼中的幽深,吩咐人去抬了一张古琴出来,随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郑惜年一直关注着几人的动静,虽然听不大清,不过对于静贵嫔的手段又了解不少。明明是她自己想要入陛下的眼,偏偏拉了顾知凝做掩护,这招掩人耳目可是用的驾轻就熟啊。
“景妃向来聪慧,又得陛下喜欢,怎么没上去展示一番,本宫听闻景妃的对于抚琴很是精通呢?”庄红袖似是随意的问道 。
“今日不是本宫的主场,本宫就不上去凑热闹了,顾妃如此费心安排,本宫也不好让她失望,你说呢,简妃?”郑惜年一直看不透庄红袖这个人,从前不声不响的,如今倒也平步青云,到了妃位,还深得太后的信任。
刚才顾知凝三番五次的看着庄红袖的眼色行事,这才去请示太后,莫非她也知道今夜会有事发生,只是不知是敌是友,看来还要好生试探一番。
“景妃说的是,顾姐姐心思简单了些,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今日这风头怕是要让那位出尽了。”庄红袖意有所指的说道。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谁知半路还会不会杀出个程咬金呢,依本宫看,说不准,某人的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见啊,心思太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这抚琴嘛,还是不要有太多杂念的好。”
“景妃说的是,不过本宫觉得,这宫中怕是再难有空灵纯粹的琴音了,罢了,听曲吧,本宫倒是还未听过静贵嫔的曲子呢。”
薛衡芷听见两人的对话,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的珍馐美馔,不掺和,不评价,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打算。
静贵嫔的琴音如同她平日里的为人一般,温柔小意,听着美则美矣,却是多了些许匠气,或许是过多专注于技巧,反而失了情感。
一曲琴曲下来,尧帝面色不变 ,微微点了点,只吩咐了一句“赏。”
赏了什么?赏了御案上的一盘菜,静贵嫔强忍住不让自己失态,笑着行礼谢恩。
入席的时候,沈朝露规矩得体的对着静贵嫔行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贵嫔,妾也选得是抚琴,恰好与您撞上了,真是不好意思,妾是庶女出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一技之长,还请贵嫔见谅。”
“无妨,不过是凑个趣罢了,本宫也想一睹婕妤的风采,虽然婕妤只有一技之长,可也不要过于妄自菲薄,说不准便入了陛下的眼呢。”静贵嫔还是能沉的住气,大方得体的回了过去。
她知道,这一局她输了,不是输给沈朝露,而是输给了陛下,从陛下赐菜那一刻起 她便输了 ,无论沈朝露这一曲弹的如何,只要陛下乐意, 照样便可以抬举她。
自她入宫以来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就是这样还入不了陛下的眼 ,难道她真的便要在宫里蹉跎一辈子吗?不,她决不允许,她必须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
沈朝露的琴艺其实与静贵嫔不相上下,不过有静贵嫔在前,她自然知道该如何扬长避短,抚琴时,自然的投入了真情实感,反而让人沉醉其中。
一曲完毕,尧帝面上带了一丝喜意,看向沈朝露很是满意:“孤竟不知,沈卿还有如此琴艺,真是让孤刮目相看啊,来,坐到孤身边来。”
沈朝露笑着缓缓走上了御座旁边,对着魏太后和尧帝行礼:“妾给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不过微末技艺,妾献丑了。”
“这听琴嘛,最重要的便是心境,深氏的琴音虽然比不上那些琴艺大家,不过贵在一个用心,也是难得了。”魏太后很给尧帝的面子,夸了沈朝露一句。
尧帝听闻更是一笑,似乎刚才的醉意都消散不少。对着沈朝露不时的说上两句,沈朝露俨然成了帝王的新宠。
眼看宫宴时辰过半,尧帝示意随喜宣旨。
随喜取出一早就写好的诏书,当众宣读,其中繁冗的夸赞之语,众人皆是一带而过,并不入心,唯独最后的册封旨意,一时之间倒是盖过了沈朝露刚才的风头。
此次新年晋封,只有三人,郑惜年被晋封为景夫人,庄红袖被晋封为简夫人,顾知凝被晋封为恪夫人,三位夫人共同掌管宫务。
尧帝此次摒弃了原本双字夫人的封号,反而选用了单字,不知为何,魏太后倒是也没有反驳。
三人齐齐行礼谢恩,无论陛下是何意,此刻三人倒是成为了场上的焦点,三夫人并立,从前倒是不曾见过。
还未等三人转身入席,上首御案处, 一个宫女装扮的人,忽然从侧面冲出来,手持金簪,嘴里颠三倒四的说着什么,一副疯癫的模样,直直的冲着帝王刺去。
沈朝露来不及思考,直直的挡在帝王身前,嘴里喊着:“陛下,小心。”
还未等疯癫之人靠近,随喜上前便是一脚,直接把行刺之人,从上面踹了下去,那人顺着台阶滚落,或许是随喜这一脚踹的极重,鲜血顺着口中溢出,一张脸也露了出来 。
“这个人,怎么瞧着像是许庶人。”顾知凝喃喃道,随后不等众人再多想什么,全部向上首看去……